杜中宵回到京城,先拜访了夏竦,送给了他一些羊毛呢。因为此次杜中宵回京试馆职,是郑戬和明镐所荐,夏竦心中有些别扭,对杜中宵不似从前亲热,甚至没有留他吃饭。
杜中这不以为意,从心底里,他也不想跟夏竦有太多瓜葛。夏竦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朝中掌权的官员,大多跟他不对付。杜中宵恩怨分明,曾经帮过自己的要记住恩情,但也不会去刻意巴结。
离了夏竦住处,见天色还早,杜中宵带了十三郎,到了参知政事宋庠的府第。
宋庠是天圣二年的状元,而郑戬则是那一年的第三名,两人同年,私交甚厚。火山军近两年,杜中宵治绩突出,给河东路经略司带来很多好处,郑戬心中有数。并州辞别的时候,特意告诉杜中宵,到京城可以拜访宋庠,他会写封信向宋庠举荐自己。因为郑戬明白,杜中宵长于政事,文章并不擅长,偏偏馆阁试的就是文章。没有实权人物帮忙,杜中宵此次回京结果难说得很。
康定年间,郑戬为枢密副使,宋庠参知政事,同年叶清臣为三司使,加上同年的宋庠弟弟宋祁升天章阁待制,四人关系紧密。天圣二年的进士一时在朝中风光无比,被称为天圣四友。因被疑为朋党,四人同时被贬出京城,十年之后,才堪堪回到了当年的地位。
经过了康定年间的风波,虽然仕途多了许多波折,四人的友谊却愈加深厚。此时宋庠复为参政,郑戬帅河东,叶清臣为翰林学士,宋祁则为群牧使,同时与欧阳修合修《唐书》,个个位高权重。如果能够得到宋庠的赏识,杜中宵此次召试就会顺利许多。
宋庠精通字学,古今文字,甚至是此时常用的俗体字,无一不通。康定年间初为参政的时候,中书吏人用俗体字写他的姓,他就不肯签字画押,说不是自己的姓。其实在杜中宵眼里,俗体宋字,不过是把下面的一撇一捺省成了两点,后世行书中习以为常,根本算不上别字。
正是因为宋庠有这个爱好,杜中宵经过相州的时候,特意搜集了一些刻有文字的兽骨龟甲。此时安阳县出土的甲骨不多,更加没有人注意到甲骨文的存在,算是投其所好。
宋祁为人奢侈无度,家中日日设宴歌舞,宋庠则与弟弟正相反,生性简约,不喜声色,一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读书做学问。初为执政的时候,一年上元夜,宋庠在自己家里安心读《周易》,隔壁弟弟家丝竹之声不绝,吵得他的心久久静不下来。第二天给弟弟写信:“相公寄语学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记得当年上元同在州学内吃虀饭时否?”宋祁看了大笑,随手回信:“却须寄语相公,不知当年吃虀饭是为甚底?”两人同父同母亲兄弟,脾性恰好相反。
递了名刺进去,杜中宵在门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老仆出来,带杜中宵入内。
宋庠的府第扑拙,没有炫目的装饰,院中的花木也已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当朝相公的气相,直似个平常的小康之家。当然作为参政,府第大还是足够大的,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并不多见。
到了偏花厅,宋庠身穿便服坐在那里,面目和蔼,并没有朝廷重臣的威严。
杜中宵上前见过了礼,宋庠吩咐落座,命老仆上茶来。
饮了茶,宋庠道:“博士回京,鞍马劳顿,何不好好安歇?我忝居政事堂中,朝廷有旨,宰执不好结交宾客。若是传了出去,被心胸狭隘的小人看到,反对博士不利。”
杜中宵道:“回相公,今日是休沐的日子,不违朝廷禁令。人生在世,谁没个亲朋故旧?朝廷也不会不近人情。下官此次回京,临行前经略相公特意吩咐,前来拜会相公,替他带些礼物来。”
宋庠淡淡地道:“郑经略有心了。京城天下第一繁华,何物不有?何必从河东路带礼物来。”
“河东路虽然偏远,总有些京城见不到的稀奇之物。”杜中宵一边说着,一边递上郑戬的礼单。
宋庠接了礼单,看都没看,随手放在一边。
见宋庠下一句就要送客的样子,杜中宵急忙拱手:“相公,下官也带了一份薄礼。”
宋庠微微笑道:“你在外为官不易,赚些俸禄养家,怎可让你破费?你也不必说带了什么,尽管带回去,京城万物腾贵,以后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为宰执,朝廷所赐用之不尽,怎么会收你的礼。”
见宋庠坚决不收,杜中宵无奈,从袖中取了几张纸出来,递给宋庠,口中道:“相公,下官经过相州的时候,见了些古怪文字,看着似上古之文。一时好奇,试着解了一番,穷尽心力,却只解了几个字出来。听闻相公精通字学,特意请教。”
这正是宋庠擅长的领域,听了杜中宵的话,忙接了递过来的纸。展开观看,只见上面写了似字似画的几十个字,只有约五六个字旁边写了现在用的字体,都是车、马之类很容易解出来的字,想来是杜中宵所说的绞尽脑汁的成果。杜中宵的水平,短时间也只能解这些字了,有的还是从课本上学来的。
这是宋庠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模模糊糊觉得有脉络可寻,仔细一看又觉得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