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觉寺回来的当晚,四爷一回前院,换了身衣裳,就径直到大阿哥的屋子里探望这个自己悉心栽培了八年的嫡长子。
近几天,大阿哥弘晖着了风寒,此刻有些咳嗽。他这一咳嗽,很让四爷听得很揪心。
“苏培盛,将那个没伺候好大阿哥的奴才,拖下去,杖二十。”他心里怒火一升,便对早就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的几个伺候的奴才们喝道。
此时,一个叫小路子的太监连忙将头重重地磕着木地板上,嘴里只喊道:“主子爷开恩,奴才没伺候好大阿哥,愿受处罚。”
此时,苏培盛已经走到他跟前,冷冷道:“走吧!”
小路子被苏培盛带到前院去挨板子去了,以免在这里打,惨叫声惊扰了大阿哥。
剩下的两个嬷嬷和几个太监都心里开始打鼓起来,怕四爷会继续泄火。
可是,主子的话不管有没有错,只要他不顺心了,就是奴才的错,就得受罚!
“白大夫来过了?给阿哥开的药一天喝几遍?”四爷黑着脸问道。
只见一个有些年岁的嬷嬷镇静了一下发抖的身子,立刻俯下身子,磕下头去,然后才稍稍抬起一点点,回道:“回主子爷的话,白大夫一早就来了,给大阿哥开了三天的药,说是三天后还不见起色,再去叫他来。这药每天煎服三次,刚刚第三次的药已经给阿哥喝过了。”
“阿哥的身子擦过了吗,晚膳用过了吗?”四爷也不叫那个嬷嬷起身,接着又问道。
“回主子爷的话,阿哥身子中午擦过一遍了,晚上天气凉,奴才就给大阿哥擦过脸和手脚。晚膳只用了点白粥和菜叶。白大夫交代,大阿哥不能食用荤腥。”就在嬷嬷身边的一个太监立刻俯身下去,磕头回道。
四爷这才放下心,见大阿哥已经睡着了,也不好再出言惊动他,便站了起来,对为首的嬷嬷嘱咐道:“好好照顾大阿哥,不准有一点闪失,否则你们都仔细着头上的脑袋!”
一屋子的奴才都匍匐在地上,只等到四爷与他的随从走远了,才敢抬头起身。
四爷回到前院的时候,小路子已经被打得昏过去,人也已经给抬走了。
苏培盛见四爷面上的神色还未放松,当下也小心谨慎地走到四爷跟前,弓着身子说:“主子爷,您的晚膳还没用,奴才这就给您提膳去?”
四爷这一天,心绪几经转换,只是在皇觉寺用了一些斋饭,到现在也不怎么觉得饿,便走到书桌后说道:“你先去门房管事处,将今天府里的记录和帖子都拿过来,再命人去膳房看看,拿点清淡的素食和饼,其他一盖不要。”
苏培盛利索地打了一个千,带着站在门口的徒弟赵全和几名小太监走了。
“别说师傅不疼你,去吧,到膳房去给四爷提膳去,记住,不要荤腥,来几个开胃的素菜和几个饼就够了。”
走到外面,苏培盛对赵全说。
“多谢师傅想着徒弟。您这一天也还没吃吧,徒弟随便把您的晚膳也拿过来。”赵全立刻围在苏培盛身边忙奉承个不停。
苏培盛让跟着的一个小太监跟着赵全去了膳房,自己则带着另外一个小太监往大门处的门房去拿四爷要的帖子和记录。
后院主屋里。
只见一个头梳着架子头,后面燕尾上缀着一朵东珠的妇人,她正是四爷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内大臣费扬古之女。
只见她穿着秋香色旗袍,外头罩一件淡黄色对襟小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用雪白色的兔毛锁边,正歪在暖榻上听着李嬷嬷说话。
“福晋,爷回来后就重重了打了伺候大阿哥的那个小路子,然后再嘱咐了其他人,才回了前院书房。”李嬷嬷站在福晋身侧小声说道。
“知道了。四爷晚上用的什么?”福晋又问道。
“是苏培盛的徒弟去提的膳,三菜一汤,分别是虾米冬瓜、彩椒爆藕片、蒜瓣拌皮蛋,再加一盅白菜粉丝蛋花汤。”李嬷嬷又小声回道。
福晋氏扬了扬手,让给她捶腿的丫鬟春柳停了,吩咐道:“去,到膳房给爷准备点夜宵。”
春柳慢慢站起身,福了一下,退出了屋子。
“福晋,爷刚用完晚膳,您这是?”李嬷嬷是福晋的奶嬷嬷,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自她13岁嫁给当时还在阿哥所的四阿哥,就一起跟了过来。福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几乎都能猜出她的心意。可是,这么晚了,福晋却给四爷准备夜宵,倒令她有点想不明白了。
“今晚,他会来的。”福晋抬手,整了整耳鬓的绢花,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嬷嬷,说道:“嬷嬷,你来帮我把这头上的首饰去掉一下吧,然后再挑一点素色的戴。”
说完,福晋伸出那只带着两只护甲套的修长白皙的手,李嬷嬷立刻伸出胳膊,扶起她走到了梳妆台前。
李嬷嬷虽想不通福晋为何突然要去掉头上稍微鲜艳的首饰,但还是照着她的吩咐做了。
待她将福晋头上的首饰收拾完,福晋在铜镜里左右四顾,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