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外,延英门。
这里是内阁与翰林院所在。
以人臣而言,天下清贵无过于此地者。
素日里,莫说闲杂人等,功名不至进士者,连登过门槛的资格都没有。
丝毫不夸张的说,连这里扫洒的杂役,都至少有秀才的水准,不然笔帖式也考不进来。
然而,这世间第一等清贵之地,今日,却遭到一群野蛮粗胚的践踏。
孝期已满,贾琮头戴紫金冠,身着金丝蟒服,腰悬玉带,佩天子剑,站于内阁阁门前。
面对着内阁正门和一干翰林学士,历届科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们怒目相视……
平静而立。
看着面如冠玉,气度淡然,好似谪仙下凡般的贾琮,在那一身冠军侯冠服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超然不俗。
对面诸人,尤其是年轻得志的翰林们,心中无不嫉妒。
他们虽算不上寒门出身,但多是乡绅家庭,难听点讲,便是乡下地主老财。
与国公府出生的贾琮,相差实在悬殊。
再加上相貌上,不以道理计的差距……
双方迎面而立,着实让人自惭形秽。
心胸宽阔者,则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清臣贵公子,好一个冠军侯!
心胸狭隘者,心中则泛起了二百年未开封的山西老陈醋……
他们自忖,若是他们生在国公府,也生得这样的相貌,必会比贾琮做的还好!
想想以他们那样的寒门出身,他们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若再给个高点的起点,封王拜相自不在话下!
翰林院为朝廷储才之所,内阁辅臣,天下宰执,皆出自此地。
当年,崇康帝尚在潜邸时,便是在这里发现宁则臣。
君臣相遇之后,如文王之遇姜尚,玄德之遇孔明,如鱼得水。
十数年来,早就了今天的格局!
今日这里之人,无不以宁则臣为榜样,期待有朝一日,能得逢明主,一展所学实现心中报复。
或许,今日便是他们发音之时。
“贾清臣,你师从天下师松禅公,又每每得牖民先生称赞,原也是我名教中人,缘何今日行此蔑视圣贤之举,提虎狼师入此文华之地?汝可知,翰林院内供奉着孔圣先师!!”
一年轻翰林大声质问道,引起周遭一片同仇敌忾之附和。
贾琮依旧平静而立,沉默了稍许后,方轻声道:“琮,忠义王事尔。”
一年长些的翰林学士皱眉道:“河套春汛,乃天灾也,非河工不利。陛下心疼罹难百姓,一时急怒之下传旨拿人也是有的。汝为天子近臣,原该好生相劝才是,岂有一味顺应之理?若松禅公在此,见汝如此,必深失所望也。”
“此言大善,松禅公何等风骨,汝为松禅公子弟,当有死谏之风骨。”
一众翰林乱哄哄的对贾琮鼓舞道。
贾琮轻轻一叹,道:“琮以为,自古为臣之道,无过于文死谏,武死战。若琮未弃笔从戎,得幸位列翰林院中,必如尔等所言,若以为有于国不利之事,合该行死谏之法。琮曾于清风明月中,作诗明志。所谓*******,岂因福祸避趋之?
可惜琮不得已奉家中老太太之命,舍弃清贵文事,子承父业,袭了家中爵位,吾心甚痛。
琮尝随先生就学,先生教吾:在其位,谋其政。若天下人皆能各安本职,则天下必安。
故而,如今琮为武将,唯有以皇命为重,岂敢僭越本分,行阁辅翰林之事?
这等事关国朝社稷,辅劝君王的大事,唯有依赖诸位高贤了!”
“……”
一干翰林院老中青三代“高材生”,悉数眨着眼看满面诚恳之色的贾琮。
很尴尬的沉默了……
能读书读到翰林院的,真没什么傻子。
哪怕当初进学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在翰林院中待上一年半载后,世道如何,该知道的也都该知道了。
文死谏?
呵呵,呵呵呵……
“好一个*******,岂因福祸避趋之!”
正当在众人都尴尬的不再言语时,一直沉默的内阁中终于传出动静,伴着一道含怒的声音昂然而出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不是当朝次辅,新党中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宁则臣的左膀右臂赵青山,又是何人?
赵青山身量高大魁梧,方正脸上满是正气,他居高看着贾琮,沉声道:“都道贾清臣为天下第一才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三言二语,就将一众科甲出身的状元、榜眼、探花,说的哑口无言,不愧为松禅公之子弟!只是,老夫以为,这二句诗你虽作的好,却不配吟。你以为何?”
贾琮想了想后,在众人瞩目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赵大人,贾琮如今的确做不到这二句,但并非无胆,也不是没有忠心。是贾琮认为,以自己目前的学识和认知,还无法判断如何做才是真的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