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两行字,贾琮忽然笑出声来。
原本见他目光落在桌几上,面色登时绯红,几乎坐立不住的宝钗,俏脸瞬间变成了霜白色。
眼中的悸动,让人心碎不忍。
然后就听贾琮轻笑道:“原来宝姐姐也知道越人歌的典故……”
宝玉正想为宝钗鸣不平,听闻此言,心知必有因果,问道:“是何典故?”
贾琮笑道:“《越人歌》出自汉代刘向《说苑》,卷十一·善说篇。全文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词秀美,委婉动听,令人折服。只是,若得知背后的故事,怕就只有取笑的份儿了。”
宝玉和宝钗虽然都所学甚广,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书本里,也绝不会细说此越人的性别,最多,只说一越人桨女船夫对楚国王子的爱意。
因此此刻不明所以,宝钗还担心,贾琮是说那越女不知羞耻……
二人一起询问,如何只有取笑的份。
贾琮笑道:“宝姐姐、宝玉怕不知,这对楚王子歌者,非桨女船夫,而是一真正的船夫,男的。”
宝玉、宝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二人眼睛登时睁圆!
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
宝钗不敢置信道。
贾琮有些没好气道:“怎么没可能?国子监里这二年来,已有十七八个浪荡子跑我跟前唱这歌,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宝钗面色登时古怪起来,而后“噗嗤”一口笑出声,人比花娇。
宝玉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似已经看到了当时贾琮的窘状。
笑罢,宝钗绣帕掩口,一双水杏眼中眸光流转,似秋水涤荡,问道:“那琮兄弟是如何应对的呢?”
贾琮嘿的一笑,道:“我一人送了他们一面铜镜。”
宝钗:“……”
宝玉也摸不着头脑,就听贾琮又道:“我让他们对着镜子照一照,自问一声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这般厚颜无耻。”
“哈哈哈!”
宝玉刚停下笑声,又一口喷出,指着贾琮大笑不止。
宝钗也在笑,可是在她笑容里,隐隐有一分忐忑和苦涩的味道。
她是明白,贾琮志向高远的。
他还颇得叶家那位芙蓉公子的赏识。
他手段了得,更做得一手好词,才华惊世,璀璨如明星!
他还生的那样好……
他会不会也送我一面镜子?
宝钗心里惴惴然,隐有苦涩。
纵然不送镜子,他这样说,未尝不是在说与我听。
不管寻日里再精明的女孩子,到了这个时期,也只有迷乱心慌的份儿。
贾琮见宝钗目光复杂,心思一转,隐有所得,便对她笑道:“宝姐姐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歧视他们丑陋,也不是歧视他们雅致的取向,只是我不过一俗人,实在受不得他们同性相吸的爱好。当时我都快忍不住拿砚台砸人了……”
“噗嗤!”
这下宝钗就心知贾琮是特意为她解释的了,一时心中甜如蜜饯,面容似外面梨树般忽地绽放如花,好看之极。
她看着贾琮,声音少有的婉扬俏皮道:“若她们是女孩子呢,你也拿砚台砸人?”
贾琮呵呵一笑,摇头道:“那怎么能?
若是对女孩子这般粗鲁,旁人不说,宝玉也不饶我。到时候往老太太处一告,我哪有好果子吃?
再者我还年幼,远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咯咯咯!”
听贾琮“含沙射影”的打趣宝玉,宝钗只觉有趣之极,一连串的笑声如银铃般洒出。
尽管还有后一句,可对她来说,也不是坏消息……
这让在屋里服侍的莺儿真真动容不已,多咱见过她姑娘如同小女孩子般欢笑过?
宝玉则又气又笑啐道:“真真该死!刚刚还替我洗白冤屈,这会儿又来冤枉我!再说,就算人家不知你是‘正经’人,也不用如此唐突羞辱才是。毕竟只是雅事……”
最后二言,竟是反过来规劝。
而一旁的宝钗,看起来竟也并无厌恶之感……
见此,贾琮心中感慨不已。
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和后世有太多不同之处。
譬如孝道礼教,譬如男男之爱……
不止一些好雅事崇魏晋遗风的男人好这口,连女人对这方面,都宽容许多。
倒不是因为现在女人和后世一般,都生有一颗浓浓的腐女之心。
而是因为,相对于男人们去兴龙阳断袖,她们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夫君娶几个小老婆纳很多妾,再生一屋子的庶子庶女来分家产……
只要不彻底转弯,顽几个倡优又能如何?
既不会有宠妾灭妻,又不可能庶子夺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