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宝玉一行人回了荣府后,因之前便已见过贾母,不必再晨昏定省,除却宝玉和黛玉外,其她人都散去了。
三春各自随着奶妈回了各自小院儿,湘云随着宝钗去了梨香院住,只余宝玉和黛玉二人往荣庆堂走去。
只是,自前两日发生口角后,黛玉就总不爱理宝玉。
纵是不得不说话,也只是淡淡,因而这两日宝玉心情也不好。
这会儿见没了外人,黛玉独自一个在前面廊下走,宝玉叫道:“林妹妹你且站住,我知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后就撂开手。”
黛玉回头看宝玉,待要不理他,却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这话里有文章,少不得站住说道:“有一句话请说来。”
宝玉忙赔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
黛玉听说回头就走。
宝玉在后面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黛玉闻言不由站住脚回头问道:“当初怎样,今日又怎样?”
宝玉叹道:“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
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终了儿,才见得比人好。
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睛里,三日不理,四日不见。
横竖如今有人和你顽,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比我强百倍,姑娘喜欢也当然。
只怨我当初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
林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中不觉灰了大半,只觉得针扎似的疼。
她何曾亲近过贾琮?
纵然喜欢他做的词,喜欢他的字,可为了顾及宝玉的心思,她从没想过,像探春、湘云那样来寻贾琮。
家里姊妹们每一人都寻贾琮画过像儿,虽她也极想要,可她还是没来寻贾琮。
纵然叫他一声三哥哥,纵然这个三哥哥带来了许多惊喜,可在她心里,贾琮也始终只是一个优秀的表哥,与宝玉不同。
因为宝玉说的那些,她始终都记着,何曾忘过?
可她再不想,他会说出“只怨我当初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这等令人心碎心寒的话。
更没有想到,宝玉心中竟这样想她……
一时间,黛玉只觉得遍体生寒,思及当年母亲尚在时,何等慈爱温暖,又何须寄人篱下,被人照顾,也成了受人恩惠的把柄,成了人说嘴之丑……
黛玉心疼欲裂,只觉得生不如死。
她目光隐隐滞然,却没再看宝玉,也没再往荣庆堂去,独自转身一步步往自己小院儿挪移去。
却说宝玉,说出那番话就后悔了,再看到黛玉这幅神色,更是又悔又怕,他还想说什么道歉挽回,可黛玉已经转身离去,而他也没勇气再去挽留。
只能怔怔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若是无人来,他怕会一直站到明天天亮……
好在,荣庆堂一直是荣国府后宅的绝对核心,几乎不会断了来往的人。
起初过往的丫鬟见他站在廊下,以为他在等谁,也没在意。
可过了几遭人后,渐渐就有人发现不对了。
再靠近细细一看,见宝玉两只眼里眼神发直,嘴边更有口涎流下,登时唬了个半死。
一边大声呼唤来人,一边赶紧让人去通报贾母、王夫人。
而听闻宝玉犯了癔症呆呆站在廊下,贾母等人也慌了神,连忙前去。
呼啦啦一大众婆子媳妇丫鬟护着,往抄手游廊上赶去。
待看到宝玉直直的站在那,面目呆傻,贾母、王夫人等人面色骇然,当场落下泪来。
喊他也不应,唤他也不回,好似根本看不到听不到她们,贾母、王夫人都唬的大哭起来。
一面焦急让人去请太医,一面打发人去请贾政。
又让健妇抬着软轿将宝玉抬至荣庆堂。
只是没等太医来医治好宝玉,黛玉院里的丫鬟雪雁就小脸煞白急匆匆的赶来,进门时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等近前后,哭声道:“老太太,不好了,刚刚我们姑娘回去后吐血昏过去了……”
听闻此言,贾母只觉得脑里一阵眩晕,摇了摇险些摔倒。
好在李纨、王熙凤在一旁赶紧搀住。
稳住后,贾母含泪道:“玉儿怎么了?”
雪雁边哭边道:“刚刚回来,说话也不理,坐下后,紫鹃姐姐斟了盏茶,姑娘还没吃,就呕出一口血来昏过去了,紫鹃姐姐抱着姑娘在哭,打发我来告知老太太。”
贾母哪里不知又是这两人闹将起来了,滚下泪来大哭道:“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