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拉着师部赏我们的这些破铜烂铁慢慢的返回了收容所,看着遭天杀的郁郁不乐,我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痛恨他,一方面他让我在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有了希望,让我能够去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可另一方面我看着这些破铜烂铁又让我感到希望的渺茫,也许我又得开始我浑浑噩噩的生活。师里没有给我们安排驻地,也许是认为这样的团不该有什么驻地,也许是认为把我们派上去驻守会让日军更加有进攻的冲动,反正不管怎样我们依然回到了那条深得看不见太阳的巷子。遭天杀一路阴着脸没有说话,等到了巷子口他忽然停了下来,脸上又泛起了猥琐的笑纹,明显又是一副不憋好屁的表情。他让我们停了下来,把这些破铜烂铁放到巷子口,然后指着我问:“大学生,咱们的军饷要是供九百多人一天两顿干的能够用几天啊?”
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撑死一个月,不可能再多了。“
“好,已经够了。”
“那个我问一下啊,哪来的九百多个人啊?”我看着身后的六百多歪歪斜斜的人。
“呐,那不就是吗?”遭天杀指着巷子里的伤散兵,“你可别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那都是上过战场,还能活下来的,比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有用多了。”
我嗤笑着遭天杀的盲目乐观,毕竟这些人虽然是打过仗的,可他们已经被抛弃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伤残的,不只是断胳膊断腿的,他们伤的更是心。他们知道战场有多可怕,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又提起枪的勇气,他们的眼睛早已浑浊,一天一顿稀饭已经是上头最大的仁慈了,可这无论如何也撑不起这些人一天的活动量,他们连坐着都嫌累。死了的人,他们连尸体都不敢去埋,生怕尸体的坑还没挖好,自己就躺下了。他们对待死人的方式粗暴的让人害怕,他们默默的将死者用草席卷住,然后拖到荒郊野岭送给附近的野兽。我不知道这样的人还是什么理由上战场。
遭天杀自然明白这些,但他除了这些人以外毫无其他办法,他念叨着:“军人,他们是军人,慢慢来,会好起来的。”他吩咐我带几十个人拿着大洋去买食物,他告诉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食物,所以必须要食物。我诧异的问他,这是我们三个月的粮饷,吃完了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了,其他的我来想办法,先就这样吧!”
他命令所有新兵把武器装备都搬进巷子,并且吩咐新兵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一定要让所有人看见我们有新武器了,但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武器是什么。他吩咐其他人打扫院子,把整个收容所打扫干净。
等我们买完粮食回来时,那不见天日的收容所依然不见天日,但是已收拾得有了些人住的气息。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搬运回来的粮食,我告诉遭天杀的买到的粮食老板便宜了一下,这些可以吃四十天。遭天杀一脸喜色夸赞着我:“就知道你是大学生,脑子够用。不错啊!”
在遭天杀的指示下,我们大摇大摆的进了巷子,然后支起锅,倒上水,做起了大锅菜。老兵,新兵,散兵他们都自觉地聚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做饭。这一刻我们仿佛不是在做饭,而是在做精彩的杂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把白菜,土豆,粉条等放入锅中,又都屏住呼吸,极为紧张的看着我们把一坨猪油放入锅中,做饭的狗蛋子为了添加表演的趣味性,还特意把放完猪油的勺子在锅里搅了一搅,然后放入嘴中回味。锅边的人更是一个个翘首企足,仿佛观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法。掌勺的狗蛋子是四川人,打仗虽然不行,但天生倒是个做饭的行家,锅里的香味已经飘散开来,连我都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到最后最令人期待的场景到了,狗蛋子从身后的麻袋里掏出一块足有十斤重的肉,这一下让所有围观的观众都不自觉地发出来一声惊叹。惊叹中并没有喜的成分,只是纯粹的惊,在这个年代中居然能够见着这么大一块猪肉确实是有些吓人,虽然这么多人就吃十斤肉,还是显得有些寒酸,但是过过眼瘾是完全没问题的。狗蛋子将肉放在案板上细细的切成片,肉片薄到让人害怕放到水里就会化掉。当狗蛋子将切好的肉片放到锅里后所有人都奋力的张开鼻孔,想要将这种味道刻在脑海里。可是作为厨师的狗蛋子为了做出一锅令自己满意的大锅菜还是恋恋不舍的盖上锅盖,于是表演结束了,但所有人依然旋绕在锅边饥肠辘辘的看着。
遭天杀并没有参与这场演出,他只是静静地在远处靠着墙站着,他知道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场演出足够他们失去理智。当狗蛋子盖上锅盖时他知道时间到了,该进行下一场演出了。他走到锅前含着笑问大家:“怎么样?香吧?”
于是一半人的注意力从锅上移到了遭天杀的身上。
“今天是我们三团重新建制的日子,我们要庆祝庆祝。是不是都想吃啊?”遭天杀笑着问。于是另一半的人也将注意力移到了遭天杀的身上。
“想吃啊?没问题啊,今天这顿饭做得多,目的就是为了人人有份。只要是站在这儿的,想赏我脸的,都能吃。”遭天杀的手一挥,豪迈的说着。
围观的散兵开始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