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
金乌东沉,霞光初敛,朦胧的月色洒满人间,正可谓,云霞收夕霏,林壑敛暝色。
伴随着瑟瑟寒风拂过,叶落归根,南宫云一行人也赶到了叶林边缘,透过斑驳的树叶间隙,巍然耸立的钟楼依稀可辨。
南宫云罢了罢手,示意部队暂停前进,警惕的目光死死看着前方,刚才的战斗磨光了他的狂傲,剩下的则是半身戎马所留下的谨慎与老练。
他厌倦了战事无常,身陷这场永无休止的战争的恶性循环中总在原地打转,只不过一次比一次越发老迈、越发衰朽,越发不知道为何而战、如何而战、又战至何时。但只有这一次还不能放弃,如同在烈日下以极大的坚韧耐着酷暑一般,他知道,黑夜过后的光芒有多美。
等干完这一票,远离战争的惊涛骇浪,将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化作压上韵脚的诗行,也许会很不错,南宫云脑海里偶然蹦出的一丝想法、杂念,随后他紧忙摇晃了下脑袋,还不到这时候,为了救出起儿,哪怕深陷孤独,不再感知到预兆,带着陪伴终生的寒意回到故乡,只能在最久远的回忆中寻求最后的慰藉。
毕竟,已经无法逃避了。
“一切正常,我的将军。”为确保部队不在繁杂的地形中陷入迷途而轮番派出侦查士兵,鼓足气力的报告。
“知道了。”稍显疲惫的口音。
正常恰恰是战争中最可怕的地方,未知正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失去南宫起的责任并未引起他所担心的震惊,而更像是一种沉郁的愤怒,渐渐转化为寂寞消极的挫败感,如同他年轻时所选择的孤独。
南宫云眉头微微皱起,从怀里掏出烟草盒,抖出些许烟丝,卷好,随手点燃,浓郁的烟草气息荡漾开来。深吸一口,然后任其风烟散尽,双眸却从未离开钟楼的方向。
“将军。”以南宫镇为首,带着几名士兵徐徐走来,围绕着南宫云水泄不通。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南宫云不解的看着他们。
“上吧,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将军。”南宫镇坚定的说着,这个人一生中充满了信念。
“干吧。”“我们会随您战至最后一刻的,将军。”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言论。
放眼望去,都是曾随他出死入生的弟兄,励志的鼓舞点亮了南宫云心中的灯火,眼角却微微润湿。
不过,作为权威的捍卫者,南宫云决不允许自己高大形象的崩塌,即便内心有所波动,外表依然如故。
“很好。”南宫云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看向身旁的战友,“告诉我,朋友,你打仗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将军,”一名年轻的小伙子接过话茬,也许这是他为了梦想追逐的第一战,“人生三大乐趣就是升官、发财、换老婆!”
或许是滑稽的字眼,也可能是逗趣的神态,全场发出一阵哄笑,反倒是那位小伙却站在这里尴尬的红着脸不知所措。
“这可不好,”南宫云大量着眼前可人的小伙,幽默的行为使他感到好笑,“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总比不知道为了什么打仗强。”
小伙怔了一下,也许是处于紧张,满面腮红宛若熟透的红苹果,手足无措呆呆站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为了什么,算是有福,”南宫云继续着话题,“而我呢,现在刚发现我打仗是为了自尊。”
南宫云默然看向钟楼的方向,眼前却浮现出南宫起那体质羸弱、性格腼腆、文质彬彬的模样,长吁口气,心中想着,‘到底是为什么而战呢?’
自从少年时代,南宫云就开始对自己的预感有所意识,就想死亡的来临会有一种毋庸置疑、不可改变的明确征兆来预告,但如今即将发起最后的总攻,征兆似乎仍未出现。不过,比起缠绕进这无厘头的理论迷宫,眼下更为紧迫的是对钟楼的进攻,是时候了。
“需要采取佯攻或是多面夹攻的方案吗?”南宫镇谨慎询问着。
“不必了,重点进攻足够了。钟楼边缘到森林的空地间隔不过区区百米,通过大盾的掩护,想必很轻松就能攻入钟楼,然后一举歼灭。”南宫云威严说道,“以我们的人数,分散兵力反倒是下策。”
“杀!”南宫云高举战斧一马当先,向全军下达总攻的命令。
不足百人的迷你部队向着钟楼发起冲刺,看似杂乱无章,毫无队形可言,各种非制式武器混杂其中,长(盾)牌、藤牌、标枪、腰刀、狼筅、短刀等汗牛充栋,纷纷攘攘的人群各自为政,缺乏联系。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其间千丝万缕的联结。最前位的战士分别手执长牌、藤牌用以遮挡远处的箭矢和长枪,掩护后面的人前进。标枪可以短距离突破,而紧随其后的狼筅则凭借其纤长尖锐的利刃刺杀敌人来掩护盾牌手的正常推进。当达到短兵相接的距离,就轮到短兵手大展神威,娴熟的技巧带着优美的弧线劈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