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安明晦不知道这句话是谁第一个说出来的, 但他知道这句话大概是极为正确的。
诺亚如今无法动用魔法, 也失去了属于神祇的力量, 然而他还是有办法能让人备受煎熬地死去。
对于大陆上的魔法师而言, 魔力的多少与修习魔法的数量并不能完全决定其力量是否强大,对于法则的理解与精神力才是一个魔法师真正的财富。
而在这个法则之间内, 诺亚对于法则有着近乎绝对的了解,并且还有着足够的精神力作为渠道来发挥这项优势。
之前的暗精灵, 就是被诺亚以精神力强行进入到世界法则的层次之中, 硬生生抹消掉了对方的存在。虽然这个做法的代价是消耗大量精神力并导致情潮汹涌, 但依然不可否认其威慑力。
在又一次临时标记之后,安明晦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安抚着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的诺亚, 温声道:“好了好了, 已经没事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诺亚下意识地抱紧了安明晦,整个人仿佛都浸泡在那种阳光一般令人安心舒适的味道中。
每一次在他露出这样弱小的丑态时, 这个天使都会像这样温和地安抚照料他、把一切都处理得妥当, 那几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面前这个背叛了神祇的天使才是真正无所不能的神明, 而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力量的无能之辈。
安明晦觉得这次的主角动起手来真的是很凶, 而且还很怪, 最近这段时间尤其古怪。
真正做到了可以靠意念杀人的前至高神这几天竟然在热衷于做家务。
这个说法也不够准确, 确切地说诺亚最近热衷于任何他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明明是安明晦可以利用魔法轻松处理的杂事,诺亚却总是试着用最原始的方法通过双手来完成,却又从未做过这类洗衣做饭这种生活杂事,反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那模样其实有点好笑,也有点可怜。
而那双曾经傲慢冷漠到装不下任何东西的金瞳也逐渐地开始倒映出某些东西,至少现在安明晦偶尔可以在诺亚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还有某些被藏得十分隐蔽的彷徨和极其细微的恐惧。
对此他也可以理解,曾经拥有过多么强大的力量,在尽数失去之后就会感到相应的落差,尽管在他看来诺亚现在依然不能用弱小来形容……
坐在树枝上,安明晦看着半蹲在下面试图用木头和石头升起火的诺亚,视线在对方沾上了少许灰尘的脸和紧蹙的眉头间游移片刻,终于还是看不下去那生疏笨拙到几乎要擦伤自己的手法,单手撑着身下的枝干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接过了诺亚手中的石块,温声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他习惯了向人释放善意,也习惯了在他人经受挫折时耐心温和地加以赞扬安慰,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在某一个瞬间诺亚突然有所动摇的眼神。
顺手治愈了诺亚手指上轻微的擦伤,安明晦在那堆柴火上弹指点上火焰,转头见诺亚又看向了旁边处理干净的兽肉,便决定在对方动手之前先找点别的事情给他做。
“虽然这样的请求有些失礼,但是您可不可以帮我梳理一下羽毛呢?”一边说着,他一遍把那些生肉拿到手上,率先穿好放到了火上烧烤,“最近没有怎么打理,大概看起来不太得体吧。”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思考该给诺亚什么工具来梳理羽毛比较好,然而在他得出结论之前,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翅膀,动作轻柔地用手指一点点梳理着每一根羽毛。
天使的羽翼是颇为敏感的,被这样直接用手抚摸难免会带起一些怪异的感觉,但这是罕见的诺亚第一次上手就能做得不错的工作,所以安明晦也不打算出声叫停。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冷不丁听见这句问话,安明晦实打实地愣了愣,随后才微笑着反问:“我又能有什么图谋呢?”
是啊,他又能有什么可图谋的?事到如今只要他想,即使是要杀了诺亚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明晦感觉那只梳理着羽毛的手好像突然隐隐加大了力道,只听身后的人又继续道,“为什么?”
为了尽可能地节省下说谎的次数,他在谨慎地考虑了一下之后才温声回答:“因为我正是因您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这本就是我的命运啊。”
“所以请不要勉强自己,在我看来即使是神祇,也未必要永远保持完美无缺的形象,您已经足够强大,偶尔依赖一下您的造物又有什么不好呢?”
沉默了片刻,诺亚沉声道:“凡信仰神的种族,皆有所图。”
“这一点我好像无法否认。”信徒祈求神的庇护,神获取信仰之力,一向都是如此,“我不能改变您的想法,也无法强求您的信任,不过这也没什么,您只要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