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所有人都轻减了分量, 唯独眼前的这位差官, 肚子竟比不久前放粮的时候还要大些。脸上油光黏腻, 眼白浑浊发黄, 身上的铠甲并不得体,像是借别人的一样。
往前走的这几步,歪歪扭扭不像样子。比起守国安邦的官兵,倒更像是街头寻衅滋事的地痞。他的视线黏在灵璧身上,叫人浑身上下的不舒坦。
官兵们不敢拦他, 只能在后头给寒松和灵璧眼神示意,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尤其是那位给寒松低过杂粮馍馍的,无声的做着口型:“跑!”
寒松当然不能跑,他还要带着灵璧出城呢。脚步移挪之后,寒松将灵璧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因着他的个子高大,这一挡还真瞧不见了。
“我记得你。”
挺着大肚子的差官伸出手指, 点向了寒松面门。
“那日放粮,我有心抬举你。”
脑袋偏了偏, 他试图看清躲在寒松后头的灵璧, 可什么也没瞧见。但差官开口却似什么都瞧见了一样, 捏着下巴。
“啧啧啧,瞧瞧把个丫头瘦成什么样子了。”
咂摸咂摸最, 差官面上的笑意更加猥琐了。
“不过环肥燕瘦, 各有各的滋味, 楚王还好细腰呢。”
灵璧推了推寒松的后背, 想从后头出来,手中紧紧握着剪子,打算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好你大爷个二舅妈的细腰。”
寒松把自己的婆姨拽回来,对老丈人是干什么的越发好奇。怎的他取来的妻胆子比天大不说,骂起人来花样百出,这日后要是吵起来,自己可说不过灵璧。
“我来。”
媳妇叫人欺负了,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就不能依。
上前一步,寒松打开了那人的手还不算,一如上次放粮时,将他推到了地上。
“嘴巴放干净一点。”
不似灵璧变着花样骂人,这就是寒松所能想到的最严厉的话了。
“呸!”
差官甚至不曾偏过头,冲着寒松的脚下啐了一口。
“你算什么东西?半袋子米换你婆姨还是看在你婆姨长的好看!”
说着差官遥遥往衙门的方向指了指:“咱可不缺娘儿们,别说婆姨了,多少人把闺女和妹子都送来了!”
“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
寒松缓步上前,在差官起身之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用力按了下去。
差官抓着他的脚腕子,想要把寒松的脚推下去,可不管怎么用力,仍是动弹不得,被寒松死死的踩住。
看着干巴巴的已经瘦脱了相,咋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把这个刁民拉开!”
见自己打不过,差官呼喝起了一旁穿着铠甲的官兵,示意他们拿下寒松。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官兵们踌躇了一阵子,停在原地没有上前阻拦。差官不是个东西,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谁家还没个妹子闺女的。
仗着自己手中管着粮食,都不能当个人了。
“打!”
官兵们握紧拳头,不但没有按着差官的命令去拿下刁民,还反过来给寒松鼓劲儿。
寒松给了差官几拳,将他打晕过去,一脚踢到了旁边。地上食腐的虫子像是嗅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从街角爬了过来。
双手抱拳冲几位差役拱了拱:“劳烦,让我们出城去罢。”
哪怕手下差役给的馍馍,也至多让寒松和灵璧撑两天。再要想活,除了吃人怕是真没有别的法子了。而若是出城,过了敌军的包围,还尚有一条生路。
差役们这几天见了不少,知晓外头的情况,仍旧劝诫寒松:“城中是地狱不假外头也是修罗场啊。”
围城的敌军担心从城中出来的百姓中有守城官兵伪装的探子,一律杀无赦。而一旦城门关上,就没有再开的道理。
城门楼上的弓箭手射的对象不是屠戮百姓的敌军,而是靠近城门试图闯回来的布衣。
“一锤子买卖,出去就回不来。小哥,拖家带口的你可要想清楚。”
寒松回头去看灵璧,征询自己妻子的意见。灵璧呢,与寒松是一个意思。且除了求生之外,不知为何,隐隐的有个声音,在召唤她往城外去。
“这可是你们非要去的。”
几个官差叹了口气,押解这寒松与灵璧二人往城门口去。
守门的差役见他们来了,不由的皱起眉头,等人走到近前抱怨起来。
“你们咋还把人往门口送?看见了轰到宅院里不就行了,咋还死心眼呢。”
当差的大多也是寻常人家出身,官老爷下的死命令他们不懂。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头的命令不能不从。
却也不能全从。
尤其是在亲眼看见被他们赶出城后的百姓被当牲畜一般宰杀后,就更加不想从了。对上头下的命令阳奉阴违起来,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