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那便是北山寺了。”
与灵璧之间隔着几寸的距离, 寒松怕自己的声音被风淹没, 抬起手轻轻的扯了下前方剑修的披风。
身为修士, 五感通达,即便风声再大灵璧也是不会错过和尚的声音的。更何况虽说北山寺的寺门是不够气派,甚至还有些破败,可即便还有一段距离, 也能感受到山中逼人的灵气。
曾有人说,山川天堑亦可化作苍龙, 灵璧不以为然, 今次来了,方知何为风水宝地。
怪不得需要护寺的武僧呢,这么好的风水,如若无人守护,迟早遭人惦记。
巨剑的速度慢了下来,灵璧和寒松二人慢慢的将高度降了下去。北山寺顾名思义, 倚仗北山的地势建造,坐落于半山腰山。
曲折蜿蜒的小路自山脚下绵延向上,寒松伸手指了指,道:“平日里我便走这条路打水。”
那山路少说也有几十里长, 灵璧有些吃惊,低声问道:“山上没有井吗?”
“有的。”
只是住持说去山下打水可以强健体魄, 锻炼心性罢了。
随着二人与地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一股叫人紧张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攀爬至了鼻尖。嗅了嗅, 灵璧知道寒松说的北山寺有难并非虚言了。
血腥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而北山寺是什么地方,是佛门圣地。是和尚为了不踩到蚂蚁整个夏日都赤足行走的寺庙所在,供奉着要渡天下人的佛祖的地界。
天下何处有血腥气都不足为奇,唯独此地,不会有也不该有血腥气。
“施主,我们快些吧。”
离那曲折的山路还有数米的距离,寒松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从巨剑之上一跃而下。
一脚先点地,屈膝落下,再抬头时澄明的双眼变幻了颜色,一派神鬼勿近。
金丹修为跳下去不会出事,甚至连脚都不会扭,可灵璧难以抹掉身上的凡人习性,能安全些就还是安全些。按和尚说的加快了下落的速度,在距离地面半米左右方才跳了下来。
鞋底忽的一滑,伸手抓住了还未收起的巨剑才稳住身形。
“啐,什么鬼东西?”
灵璧单脚站立着,抬起鞋底去看,连忙将脚放下,在地面的干土上蹉了起来。
鞋底沾染着还未干透的血,粘稠而又腥臭。
“施主,我们上山吧。”
寒松自然也看到了,且除了灵璧脚下的之外,血迹一路绵延向上,顺着山路往北山寺的寺门处延伸着。
两人的脚程极快,加上寒松心中急切,行走在山路上如同残影一般,看不清身形。不多时二人齐齐停下,灵璧右手捂住嘴堪堪忍住从腹中升腾而起的热流,别过头去不敢看。
封鸿道人做下的冤孽,灵璧与其他众人都不曾看过,只是听寒松转述。寒松可是亲眼见过封鸿道人做九世轮回的人,将蛊虫放入徒儿体内的人。也是见过封鸿及其有人将孩童往树上抽打,牙齿没入树皮之中的人。
按理说应当对血腥场面的的接受能力会有所提升,可看着寺门前的场面,寒松竟也有种想要随灵璧一起,别过头去的冲动。
然而他不能,他是护寺的武僧,是北山寺金丹一辈的翘楚,是他日要在大和尚坐化后肩负起北山寺重担的小和尚。
寒松只能目视前方,看横尸遍地,看哀鸿遍野。
“小师傅,救救我们吧……”
一个满身是血,面上被泥土与血液混合之后的黑色脏污糊的看不清男女的人,爬到了寒松的脚边。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这人还朝着灵璧伸出了手,声音断断续续的。
“大慈大悲的观自在菩萨,救救我吧……”
腥臭的气息越发的浓郁了起来,每次呼吸都叫人喘不上气,灵璧强忍着这股叫人腹中翻涌的味道,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下来转过头,睁开了眼。
寺门紧闭,上头拍打着数也数不尽的,有高有低,有新有旧,层层叠叠的血色掌印。直至他们二人来了,仍有不死心的,在不住的拍打着紧闭的寺门。
寺前的一片空地上,平日天气好的时候,寺里的小和尚们会赤足在此地玩耍。有勤奋好学的便诵诵佛经,有惰懒的便靠着大树乘凉,还有小武僧们,你来我往的比划着。
寒松在北山寺度了百年的光景,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曾想过,北山寺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这块平地上,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的躺着人。活着的苟延残喘,死了的没个好死全尸,不是少只手,就是少只脚的。
那位爬到寒松脚下的也是一样,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两条小腿不见了踪影,长裤的后半节空拉拉的拖在地上,发出噌噌摩擦的声音。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小师傅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这人抱住了寒松的小腿,和尚的衣衫本就不怎么干净了,叫他这一抱,简直是不能入眼了。
换了别人,肯定是能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