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烧的厉害怎么办?”
“那就再回来呗。”她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仿佛伤口与己无关,是长在别人身上的。
冯瞿都快被她给磨的没脾气了,亲自询问过了主治医生,对方听说她不愿意住院,要回家静养,开了药就准了。
他还想抱着她走,可惜顾茗坚持要自己走,她一步步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像丈量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不知道走多远才能忘却一段情,忘记一个人。
身后医院某一个房里住着的那个人,她盼他安好。
黄铎听说她出院之后,着急忙慌赶了过来,发现她绑着纱布发着低烧坐在窗前写稿子,恨不得把她撵到床上去:“我的姑奶奶,你不是受了伤吗?不在医院里好好躺着,跑回家里做什么?我又不急着要稿子,你着什么急?”
顾茗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所有台风过境之后的满目疮痍都被她悄无声息的掩藏,如潮水退去的沙滩,月光洒下来,只余安祥:“写稿就是我的工作,我这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态度,再拖拉下去会饿死的。”
冯瞿守了她两天,不可免俗的话冲口而出:“我养你啊。”
顾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一刻过去那个灵动狡黠的小骗子似乎又回来了她的体内,她摇摇头:“这世上男人对女人说过的最大的谎言就是这句话,我养你啊。等到某一天他见异思迁,或者觉得养一个人太烦,现在最欣赏的地方到时候就是最为诟病之处,何必活的那么不堪呢。我自己养自己不好吗?”
冯瞿:“……”
黄铎知道这是许多自食其力的新女性们的普遍心态,她们冲出家庭的桎梏,投身于职场,在男人的世界搏杀,男人想要圈养这样的女人,无异于自取其辱。
“知道你住院需要钱,我带了你的稿费过来,你也别急着写稿了。”他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汇票:“这是《新生》的出版稿费,你要好好保养身子,等养好了再写也不迟。若是还不够,需要多少我再预支给你。”
顾茗打开信封,扫了一眼汇票上的数字,眼中现出微微笑意:“如今也就只有钱才能令我安心了。”
爱情使人老,只有金钱才能慰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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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军政府监狱里,裴世恩盘腿坐在满是霉味的牢房里,听到军靴敲击在地砖之上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有人停在牢房门前,恭敬的说:“少帅,裴世恩就住在里面。”
卢子煜闲闲一笑:“谢余,一起进去看看你的好岳父吧?”
牢房门被打开,外面的人走进来,有狱警抬了桌椅进来,还在桌上摆了酒菜。
卢子煜大剌剌坐了下来,亲切相邀:“裴龙头,来一起喝一杯?”
裴世恩大半生见惯了风浪,没想到老了却栽在了小沟渠里,他抬头看一眼垂手站在卢子煜身边的谢余,忽然想通了这一节:“你早就投靠了军政府?”
青帮虽然与军政府关系密切,可却从来不是卢家父子的马前卒,手中的提线木偶。
帮派有帮派的生存法门,却不屑于将身家性命都交到官方手中。
谢余:“龙头这话说的不大好听,偌大的上海滩都是督军府的地盘,我们都要靠着卢督军吃饭,听从少帅驱驰不是理所应哪吗?”
裴世恩:“所有最开始你怂恿着我打章家码头的主意,就是一个局?绑架了章启恩,假意示恩于章泉,可惜洪门也放出了风声,章泉决断不下,又撕了票,本来你我手上都沾了章家人的血,到最后你倒是干干净净上岸,我却成了杀人的囚犯?”
谢余:“龙头睿智。”
裴世恩苦笑:“只怕你从不这么想,可惜我养虎为患,将手中大半生意都交给你管,还挑你入赘裴家,一着错满盘皆输。”他从混帮派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倒也不惧:“既然如此,你预备拿玉嫦怎么办?”
他这个侄女命苦,小小年纪父母双亡,长大之后挑中的男人也是中山狼。
谢余一本正经向他承诺:“龙头放心,既然玉嫦小姐与我已经订了婚,我当然会好好娶她进门,不然怎么对得起龙头的托付?”
裴世恩犹存侥幸:“你就不能放玉嫦一条生路?”他这是预备拿裴玉嫦来招安他手底下那帮人,可是等两人成婚之后,过几年等谢余把青帮整个握在手心里了,哪还有裴玉嫦的命在?
要么悄无声息的“被病故”,要么终身被囚禁在深宅大院里,孤苦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