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向已沦为一片红色汪洋。
怀仁堂地阔人众,房屋无数,楼廊相连,林木成荫,各个药库又囤积着大量干燥药材,最是畏火。因此在应对走水一事上费了大量功夫。
不仅前堂后宅都备足了救火用的水龙、水袋、水囊唧筒等物。各个库房四周也置放了数量盈余的大水缸,长年囤满了水,以防万一。
前几日,因为施粥布药的铁锅紧缺,杨业派人从各个药库和药房征用了一定数量的水缸,但留下数目也是足够的。
若非东药库的护卫和看守叫谭朗带来的一众高手纠缠住、施救不及,也不至于酿成如此之祸。
常千佛施展轻功,沿着大火外围一阵疾走,登高望远,纵目看去,只见东南一角浓烟滚滚,其中以东药库的火势最为严重。
因着风向东南,东药库北面的东药房已半数烧着,而引发祸端的东熟药所因为地处东药库正南方向,反而受灾最轻,在护卫们的全力扑救下,已经得以保住。
其余三面,又属东面火势最轻,傅修带人扑灭了熟药所的大火后,留下一部分人善后,带着其余的人奔赴东面,泼灭零零星星的小火丛,以免小火连成大火,燃过街道,烧毁周边房屋。
西北两向则火势汹汹,大有不休不歇的架势。数丈长的火舌在空中吞吐翻卷着,舔到哪里,哪里就着。
众护卫提着桶,扛着水袋,在大火外围站成一排,一拨喷泼尽了,下一拨又立马接上。
然而火势太猛,泼出的水尚未到达火焰中心,便被烤成一片白烟,“嗤”地消散了。
倒是水囊扔进去管些用,然而大火烧成这个样子,水囊的数量根本就不够,颇有些杯水车薪的意思。
众人一边扑火一边后退,根本阻止不了火势蔓延。
常千佛居高临下,将下头情形看得分明,心头亦是越来越沉重。收力落到房檐上,纵身跃下,正好见王连臣和杨平两位当家飞奔而来。
杨平和王连臣分别负责秋、冬两个医养院的病患疏散,然怀仁堂的春、夏、秋、冬四大医养苑,本就是按时间序病情依次加重,春秋两苑在西面,而地处东方的秋冬两苑恰恰全是重病患,起坐都困难,何况行走。
全靠着青壮劳力把人一个个背出去。
怀仁堂骤然起大火,医养苑里一片恐慌。有些不明事理的病患亲友甚至起了怨怪的心思,破口大骂。更有甚者,直接丢下病床上的父母或妻子,自己逃命去了。
剩下的一部分虽然能帮忙搬救病人,但因平时没遭遇过这样的大状况,亦不知如何应对,惊慌之下没头地乱窜,把门找错,把路认错的不在少数。人挤人,人撞人,乱得是一锅沸粥。
起火之初,两苑护卫和大部分青壮都当仁不让地提起水桶赶去救火了。只剩下一众文弱的大夫和学徒们,这人手哪里够呢。
王连臣和杨平一合计,打算前去西边借人,正好看见常千佛在屋顶上,连忙跑过来问有何指示。
常千佛也正在找能说得上的话的,跃下房顶便朝二人奔过去。
也来不及寒暄,边走边说道:“杨叔,您亲自去东面传信,通知救火的人手全部撤回。放弃东药库和东药房,帮忙抢救秋冬两苑的病患,不管财物,人命为重。倘有人见财起意,引起哄抢,堂规处置。
另派人找到蒋叔,让他组织人手,以益心厅为界,益心厅以东的房屋全部拆毁,人员疏散。放出话去,凡是帮助救火的,事后常家堡必有重酬谢。发动民众,从将军街到内湖一线全线筑土墙防御,阻止火势蔓延到益心厅以西。”
常千佛话说得清楚明白,杨平和王连臣两人却是瞠然,谁也没敢接这话。
常千佛这意思,是要舍一隅而保全局。
听起来似乎很明知,然而这一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舍的。往西以益心厅为界,往北以内湖为界,东南一片占地百亩余,且不说其上的房屋楼栋遍布丛生,光各个厅苑的家具摆设都不知价值几何,更不用说各种贵重的药材和医用器物了。
这等于是舍掉了小半个怀仁堂,损失不可估算。
“公子,真的不能救了吗?”杨业犹疑着问道:“要不再等等,看看情势?”
“不能再等了。”常千佛抬头看着天边彤云,面色沉凝,道:“再等下去,等东南风彻底刮起来,大火借风起势,整个怀仁堂都保不住了。”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现在还只是微风小作,火势便窜行得这样快,真等大风刮起来,由东至西不过顷刻间的事。
便是再舍不得,也得舍。
杨业抬头看天,只见火光映天,烟霾滚滚,有遮天蔽日之势。在这等情形下,使得那逐渐阴灰暗沉的云层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显眼。
看这天色,雨一时半会下不起来,刮大风倒是极有可能。
杨平一阵后怕,暗悔自己糊涂,几酿成大错。领命而去。
常千佛继续吩咐王连臣道:“王叔,您即刻往西,将赶来救火的人手抽调出五十人,退守内湖,架水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