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悦道:“他你李叔才不会当回事呢。他觉得全天底下就数他自己最厉害了。”
她偏着头,认真想了想,道:“我那位表兄呢,我虽然想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可约莫记得,他模样是生得极好的,而且他学问也好,当时喜欢他的女孩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李叔,我才知道,我喜欢表兄,其实只是少女懵懂时的虚荣,觉得自己喜欢了一个人人都觉得好的人,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但其实我跟表兄的性情并不相投,相处起来也并不开心,反倒是跟你李叔在一起更自在,更舒心。”
黄悦秀雅的面庞上浮着温柔笑意:“你李叔这个人吧,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他心地好,知道疼人。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块,不用刻意去小心,想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说,只用安心做自己就好了。
这才是一个女子最应该去向往,去追求的生活啊。”
蒋依依想,自己对常千佛是怎样的喜欢呢?
常千佛当然是很好的,见过他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他英俊,聪明,正直,宽容……她能想到的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优点常千佛都有。她跟常千佛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只是那开心掺杂了太多小心的成分,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好,怕哪句话说错了惹他不喜,怕什么没做好让他嫌弃自己笨拙。
她讨好取悦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谈不上自在舒心。
所以,就像李婶说的,这并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虚荣吗?
蒋依依很抗拒这种说法,她明明就是很喜欢常千佛啊,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心里乱糟糟的,脑袋里注了浆糊似的,什么都思考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药力上来,她有些昏沉乏力。这些日子她总睡不着,服了宁神助眠的汤药也没有用,整夜地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揪着,惨惨地痛着,喘不上气。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常千佛带笑的脸,是他一手拄着桌子,俯首望着低头写字的女子,眸光深情宠溺……
现在这种感觉竟然奇异地消失了,没有常千佛,也没有那位年小姐,她眼皮沉重,只想睡觉。
黄悦替蒋依依掖好被子出去,见官诗贝站在门口,满脸的担忧与询问,冲她笑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睡了。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官诗贝舒一口气,霎时落泪,执着黄悦的手哽咽不成声:“你不知道,不知道这糊涂孩子……她叫我多伤心。还好有阿悦你肯帮我,你一向是个通透人,最会劝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
这些李哲并不知道,他走在去前堂的路上,心里还在琢磨着,蒋依依这个糊涂蛋,要怎么才能让她清醒一点。
虽说是晚上了,前堂仍是一片忙碌景象。病人的哀呼声,小孩的哭喊声,为诊病先后发生的争吵声,掺杂一处,喧嚣吵闹更胜白日。
李哲忙得不可开交,听到有人唤“李哥”,回头看去,见陈继才站在人群外朝自个儿招手,原是派去吴宅的人回来了。
一行人准备万全去了吴家,却扑了个空。
据吴宅的管家说,云央因为偷盗主家财物,两天前就被扫地出门了,临走还有个镶金玉镯子的亏空没填满。因为吴老夫人对云央实在太失望,也不计较那镯子的钱了,直接将她赶出来清静了事。
现在既有亲戚寻上门,便不是这话了。
陈继才身上只带二两银子,加上同去的人一人凑一点,一共才凑了三两,远远不够。只好跑回来同李哲商量。
李哲才不会傻到自个儿垫付,把人领去议事厅,这钱自然由常千佛出了。
陈继才虽然没有接到云央,却带了一封信回来。
是出了吴家大门不远,一个小乞儿跑过来塞到他手里的。信封上书着几个大字:“常千佛亲启”,云走风流,格外飘逸。
一看就知道出自徐攸南的手。
以穆典可一贯对徐攸南的了解,信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可是徐攸南指名道姓给常千佛的信,她总不能抢过来烧掉吧?
表面上维持着若无其事的神态,心中却是暗暗担忧,不住地拿眼角斜觑着常千佛,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所料不差,常千佛甫一展开信,面上便现出古怪色,抬头看了穆典可一眼,眼里有笑。
穆典可确认自己没看错,是坏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伸手去抢他的,只能干着急。
果然常千佛越往下看,脸色越精彩,唇角紧抿着,像是在极力忍笑一般。忍得辛苦,嘴角都抑制不住抽动起来。抬手把信纸递过来,声音里笑意已然藏不住:
“给,你的信。”
她的信,却让常千佛亲启?
穆典可先是一懵,一把将信纸从常千佛手里拽出,才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徐攸南这个老匹夫!
常千佛看着穆典可羞恼有加的模样,终是忍不住,捶腿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