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三年, 三月
长安已是春暖花开, 鸟语花香, 朔方之地仍是乍暖还寒, 春寒料峭。
自赵嘉北上赴任,迄今已有五月。
考虑到当地气候,以及迁徙的百姓多未抵达,赵嘉同韩嫣决定,先在城外搭建营地,暂时以帐为屋。待一切安定下来,抓紧召集人手, 由城墙和要塞开始重筑,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对城池进行扩建。
在赵嘉的计划中,朔方城不单单是军事重地,更将成为一处重要的通商口岸, 连接东西方商道, 成为外来商旅入汉的必经之路。
“郡城扩大规模, 城内设官寺,军营,增设军市和商市。”
“城外置胡市,划定区域,许归降胡部落游牧。从战有功的胡骑, 依功劳大小分给土地, 准其迁居录籍。”
赵嘉铺开竹简, 提笔记下同韩嫣商讨的章程。
有云中郡和雁门郡为参考,两人经验不多,行事却能有条不紊,颁发的政令处处切中要害,令随行官员及朔方原有的郡官县吏心服口服。
“徙民仍未到,将界春耕,郡内青壮本就不足,不可大批征发。”待赵嘉停笔,韩嫣将一盏茶汤推到他面前,忧心道,“如此一来,筑城之事又将延后。”
“无妨。”赵嘉放下笔,发现指节染上墨点,取来布巾擦拭,随后端起杯盏,轻轻吹了吹。
“阿多有主意?”韩嫣问道。
“郡内百姓忙于春耕,草原上的部落可不需要种田。”
茶汤味道不错,赵嘉一口气饮下半盏,缓缓舒出一口气,觉得手脚都暖和起来。
哪怕已入三月,朔方仍有冷风侵袭,帐篷内点燃火盆,身上穿着厚衣,手脚仍会有些冰凉。
“胡人?”韩嫣皱眉,迟疑道,“他们会筑城?”
“不会没关系,可以教。”赵嘉轻笑一声,将余下的茶汤饮尽,口中道,“在云中郡时,为建要塞胡市,郡内人手不足,没少搜寻草原野人。消息放出去,给出一定好处,羌、氐各部还会争献羊奴。”
“羊奴?”韩嫣认为更不靠谱。
“说是羊奴,多为部落仇杀抓获的战俘,身强体健,能干活。”
“这样的人岂非桀骜不驯?”韩嫣仍是担心。
“桀骜不驯?”赵嘉站起身抻个懒腰,笑道,“王孙在长安长大,不了解边郡。有经验的小吏最擅使荆条皮鞭,落到他们手里,就算是凶猛的草原孤狼,照样要学会摇尾巴。”
见韩嫣眉心依旧不展,赵嘉弯腰收好竹简,直接将他拉出帐外,站在新冒出青叶的草地上,深深吸气,凉意沁入心脾,格外的爽快。
“王孙,既然到了边郡,行事就要按照边郡的规矩。和胡人打交道,必须抛开长安的条条框框。作战是这样,治理时亦然。”
韩嫣看向赵嘉,没有出声。
“能在草原活下来的狼群,都是凶狠异常。虽然匈奴已去,草原各部未必真正顺服,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掀起叛乱。”
“要彻底驯服野狼,让他们老实听话,不敢轻易打羊圈的主意,必须采用最强硬的手段。”
赵嘉转过头,嘴角上翘,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弓箭,长刀,绳索,远比好言好语更为有用。”
“阿多是经验之谈?”
“可以这么说。”赵嘉话锋一转,“不过下刀之后总要给点甜头。”
“甜头,是指胡市?”
“还有草场。”赵嘉伸出手臂,在面前划过半圈,口中道,“强硬的手腕,锋利的长刀,诱-人的利益,足以让他们弯下腰,俯首帖耳。”
看着这样的赵嘉,韩嫣蓦然想起李当户的一番话:阿多和季豫是一类人,貌似温和,实则比任何人都狠。谁敢同他们为敌,绝对是脑袋不清醒,自寻死路。
韩嫣本以为自己观人透彻,经过几次对外征战,行事也足够果断。此刻对比赵嘉,仍不免赧颜。
莫怪天子一言决断,以赵嘉为朔方郡太守。
即使年龄尚轻,为政经验不足,以他的性情和手段,实是慑服诸胡的不二人选。
换成其他人,除非有魏尚、郅都等人的资历和威望,方能使朔方安稳。若是稍有怀柔,在下刀时有所犹豫,甚至改以招抚,朔方的局面非但无法维持,恐还会埋下祸患。
“在汉郡,自要遵守汉的规矩。”
赵嘉收起笑容,任由北来的风吹过脸颊,拂过鬓发,双眼微合,脊背挺直犹如青松。
“不老实,不守规矩的,尽可视为豺狼。”
对付豺狼需要什么?
弓箭,刀-枪!
元朔三年,四月,朔方太守赵嘉下令,征羌、氐、丁零及鲜卑青壮五万,筑朔方城及要塞。
同时办法的,还有一份“捕野人令”。
令中写明,野人游荡草原,聚为匪盗,为祸郡边,屡捕不绝。令各归降胡部,如获野人,可抵本部青壮劳役。
“捕十抵一,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