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元年六月, 朝廷举孝廉的旨意和招贤令传至各郡国, 地方官员不敢怠慢, 纷纷广派人手下至各县乡,村寨里聚皆有耳闻。
诏令内容道路相传,大量人才涌向长安。
其中既有受举荐的世家高门子弟,也有隐于乡野深山,专注于学问的民间大贤。无论前者还是后者, 凡是有底气面君,接受天子亲自策问, 必怀才具德,绝非庸碌之辈。
不过人来得多了, 难免会生出些是非。
春秋百家争鸣,单史书记载,有学说文章存世的就有近两百家。余者未留文章, 不代表学说断代。谁也不敢保证, 随着招贤令下至各郡县, 不会有哪个门派的传承人突然冒出来。
各家保持传承,继承先贤传下的理念,彼此之间的争论自然不会消失。
例如儒家和农家,儒家和道家,纵横家和儒家, 名家和儒家, 墨家和儒家, 只要当面, 十次里有七八次会争论起来。
掰着指头数一数,这样的“结仇”概率,证明儒家非同一般的能打。做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家大佬的嘴炮级别堪比岸炮,放出去的还都是开-花-弹,绝对有横扫当世的气魄。
如兵家和墨家,阴阳家和方技家,杂家和法家同样存在历史遗留问题,彼此之间要么学说对立,要么互有重叠,谁也不服谁,自然导致互看不顺眼,见面就要开怼。
此外,墨家在先秦时分裂,先为三支后成两支,一支坚持延续传统,专注于兼爱非攻技术宅,另一支点偏技能,向游侠无限靠拢。
前者和儒家天生不对付,自是怼无止境。后者同法家存在对立,见面也是往死里怼。
由此可见,在诸家之中,墨家同样是能打的典型。
只是和儒家不同,墨家到底棋差一招,没能扛到底,向游侠靠拢被统治者打叉,留下的技术宅无法点亮嘴炮技能,其结果就是,自汉朝开始走向衰落,逐渐湮灭在历史长河。
现如今,历史悄然发生改变,各家大贤群聚长安,学说之中,不乏助君王巩固统治、开辟疆土的良策,儒家无法一枝独秀。
不出意外的话,历史上的“罢黜百家”和“三纲五常”,基本没有上线的可能。
在亲策贤才的过程中,刘彻的眼界进一步开阔。
道、儒、法三家不提,各家大佬要让天子眼前一亮,自然要拿出看家的本事,专为争个高下。
墨家和方技家先后放大招,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成功进行光学试验,更丧心病狂的在雨天玩引雷术,直接在林苑炸出一个大坑,引得京城震动。
阴阳家拿出百年传承的典籍,向天子讲述阴阳五行,星象排布,更总结出新的天文历法。
杂家博众家之长,主张“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并结合统治者的需要,和以主父偃为代表的纵横家联手,合举“推恩令”,用以解决诸侯王的问题。
只不过,刘彻已经放宽眼界,准备正面刚匈奴,刚完四方开地图,藉由疆土开拓,分润利益,曾经困扰他的诸侯王再不是难题。江都王刘非、长沙王刘发、代王刘登都是成功的例子。
归根结底,如淮南王一样想不开的毕竟是少数。
大家都是高祖皇帝子孙,刘彻展现出的铁腕和气度有目共睹,谁都不眼瞎,也不缺脑子,能猜到结果,何必和自己找不痛快?
待到将来疆域扩大,以推恩令为引,刘彻完全可以下诏,将刘氏子孙陆续封出去守土固疆。有国官的督促,宗亲的对比,烂泥也必须扶上墙。
即使有封国势力膨胀,重现春秋战国,那也是肉烂在锅里。
无论谁胜出,地盘最终都是汉家的,蛮夷之辈想要染指汉地,纯属于白日做梦,有苗头就会被打死。
至于后世如何记载,会不会说汉朝仗势欺人,好处全往自家划拉,以汉朝君臣的行事作风,能在乎才是见鬼了。
时至八月,奔赴长安的人-流-车马仍是络绎不绝。
这批抵达的人中,多出不少赵嘉耳熟能详的的名字,例如精通算学的桑弘羊,公车署上书的东方朔,以及被后世称为“赋圣”的司马相如。
此时的桑弘羊还是青葱少年,进到长安,看到不同于家乡的风光,无不备感新奇。
机缘巧合之下,同魏悦的从子魏昱结识,两人的性情爱好南辕北辙,却意外地合拍,连魏俭和带桑弘羊入京的伯父都感到稀奇。
司马相如本为梁王刘武宾客,景帝时任武骑常侍,却因非其所好,一直郁郁不得志,在汉武帝登基之前因病免官。
此后历史发生转弯,窦太后没有压制新君,刘彻得以大展拳脚,登基数年间,一直忙着刚匈奴,铲百越,然后再刚匈奴,纵然司马相如辞赋超绝,天子无心品鉴,写出花来也是白搭。
这次朝廷广招人才,司马相如抓住机会,抵达长安之后,《上林赋》等名篇相继出炉。
可惜天子忙着看墨家技术宅玩器械光电,压根没心思欣赏。倒是馆陶大长公主听闻,一时惊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