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魏同领命离开,魏悦回到席间,刚刚落座,就对上魏尚疑问的眼神。魏悦轻轻摇头,魏尚明了其意,暂将疑惑压下,继续招待来人。
夜色渐深,宴席散去,长安来使被送至偏室休息。魏悦随魏尚走进书房,将魏同送来的木牍送上。
看到残留的粘土,魏尚眼神一凝,细看其中内容,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秦匠?事情确实?”
“阿翁,阿多向来谨慎,必亲眼所见,方会送来这封书信。”魏悦道。
始皇横扫八荒六-合,秦军之强天下闻名。
距秦灭不过几十载,秦弩的制法却已经失传。
讽刺的是,在战国时期,弓-弩最强的不是秦,而是韩。史有载,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
韩为七雄之一,实力绝对不弱。可惜国土有限,地理位置又实在不好,被秦、楚、魏、齐包围,群雄环伺,轮番殴打,强盛终不能持久。在秦始皇开启霸业之时,更被强横的秦军碾压,最先亡于始皇帝剑下。
据赵嘉信中所写,两名匠人祖上为秦国隶臣妾,又为秦王修造陵墓,如非是本国犯罪之人,最大可能就是被抓捕的战俘。能有这般精湛的手艺,为韩匠的可能不小。
然今六国已亡,秦国亦灭,追根溯源实无必要。对魏尚和魏悦来说,制出能连发的强弩,方为重中之重。
“此事宜早不宜迟。”魏尚放下木牍,正色道,“明日开城门,你即往沙陵县,将此二人带往城内,交给王主簿。”
“诺!”
“阿多那里,”魏尚顿了顿,道,“开库房,取三车绢,铜钱太重,取一箱金。”
“明日一同带去?”
“我会另外安排。”魏尚摇头,沉声道,“天子允羌部归降,建要塞需得抓紧。制弩之事能成,我当写成奏疏,同水泥一并上报长安。奏疏递上,阿多之名必再闻朝堂。这其中的关窍,你明日见到阿多,仔细说给他听。”
魏悦颔首,眼前闪过赵嘉擦去画在地上的马鞍马镫,请掩去他名的情形,不由得轻声叹息。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
从知晓赵嘉的决心时起,他就十分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
在云中郡,他尚能护住赵嘉。一旦走出云中,他想要继续护住年少时抱在怀里的娃娃,再不是那么容易。
忠仆点燃新灯,室内亮如白昼。
魏尚和魏悦谈至深夜,直至天边擦亮,泛起鱼肚白,魏尚才现出些许困倦。魏悦来不及休息,用冷水洗漱,打起精神,召魏武及数名护卫,策马飞驰出城。
畜场中,赵嘉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明。
春耕临近,两个村寨的人都行动起来,除了青壮和健妇,老人和半大的孩子都扛起农具下田。
耕田是大事,制水泥和烧砖的人手大批缩减,加上原料不足,依赵嘉的估算,搭成新圈,再起两间砖房,石膏就会耗尽。
好在郡中已知晓水泥的制法,建要塞的速度势必会加快。划定的草场设下屏障,能最大限度挡住匈奴。
拦住北边的铁蹄,边郡的春耕能够安稳,于赵嘉而言,制水泥的目的就算完成大半。
接下来,如果能请魏悦帮忙,多储备一些石膏,就能着手加固村寨的土垣,进一步平整从畜场通往村寨的道路。
必要的话,还可以用水泥和青砖代替石头垒起田封。这样的田封,哪怕把上边的砖头撬走,下边也会残留水泥浇灌的痕迹。甭管是谁,再别想以此来寻麻烦。
“郎君起了?”孙媪抬着一筐蒸饼,正朝匠人干活的砖窑走去。
卫青和阿稚将拖车的绳子绑在身上,比赛一般向前飞跑。车上的草料高过他们头顶,中间还压着豆饼,难为他们健步如飞,一路拖着向前跑。
看了一会,赵嘉突然“咦”了一声,叫住正奔向羊圈的孩童。
“阿青,阿稚,过来一下。”
“郎君有何吩咐?”
两个小孩解开绳子,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汗水,先后走到赵嘉身前。
“就这样站着,别动。”
示意卫青和阿稚背对背,赵嘉用手比划一下,又和自己比了比,笑道:“长个了。”
卫青刚到畜场时,瘦得皮包骨,按照孙媪的话,小得像头羊羔。现如今,个头已经接近赵嘉的胸口。再看阿稚,个头不如卫青,身板却壮实许多。这样长下去,赵嘉丝毫不怀疑,这些孩童各个都会成为八、九尺的大汉。
想想当初软萌抱腿的三头身,对比已经开始褪去青涩、树苗一样拔高的小少年,赵嘉莫名有种“我家孩儿初长成”的感慨。
见到赵嘉的表情,卫青和阿稚对视一眼,一起笑着抓了抓后颈。
“郎君,我们不只长个,还长力气。”卫青举起手臂,用力挥舞两下,“熊伯说,不用多久,我和阿稚就能拉开强弓!”
“好。”赵嘉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