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重开宴的外衣。
重开宴穿着雪白的水厄甲,站在她面前的黑夜里。
他又在吹剑。
软剑御师的音色温柔清冽,如一捧干净的月光,韩黎守着燃烧的火堆坐在一旁。姑苏转头看向水潭,徐宁正好第五次从水里冒出头来,接过韩黎扔过去的第六根绳索,重开宴放下了剑。
“我来。”
气喘吁吁的徐宁看了他一眼,“可是……”
“你上岸。”重开宴回身将御师放到姑苏身边,见她醒来拍了拍她的手臂。徐宁握着绳索游到岸边,撑着水岸挣扎了半天没能自己站起来,重开宴走过去把精疲力尽的他提出水面,抓着绳索潜入水中。
夜色如水,包裹周身的水如冰。
他在一片漆黑中潜游,因为已经习惯黑暗的原因,摸清方向并不困难,湛蓝的冰棺在水底发出微弱的光芒。他用右腕的玉光照明,寻到了第六处扣锁处,气息还足,他缚好绳索后犹有时间逗留片刻。
徐莺莺……他的手覆上冰棺棺面,此棺以昆仑寒冰制成,经年不化,遇水不融,甚至增加了这水底的寒意。
打磨光滑的冰面下,女子的容颜依稀如旧,仿佛只是陷入了一个梦境,随时都会醒来,随时都能再度绽放微笑。
世间人人都在寻求永恒:苗人皇妃的容颜不老是永恒,破金竹承载的千载名垂是永恒,江湖异士寻求的永生不死是永恒……生是永恒,死也是永恒。
他转身浮向水面。
他不相信奇迹,更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的鬼话,但若有人相信,他便试着维护一下这段梦吧。
水面上的世界动荡不安,如同扭曲的时空,分不出真实与虚妄。重开宴顿了一顿:移动的火光。
他倏地潜下几米,那些火光将岸上的人团团围住。他攀附在水中拉直的六根绳索间,身体微弯,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静候时机。
人类的屏息极限是十分钟。
他曾经过特殊训练,在心态平稳的情况下,他可以坚持五分钟不呼吸,现在顶多还有三分钟,三分钟内,他能等到出手的机会吗?
宇文夺立在包围圈外两米,士兵让开一个缺口,他看见了仍然坐在火堆旁烤火的韩黎。
看看这三个要么体力不支要么面如白纸的人,他冷笑一声:“不对吧,还少了一个。”长戟拄地,“重开宴呢?”
姑苏看向韩黎,韩黎悠然自得的又往火堆里加了根木柴,她移回目光,学着重开宴的样子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宇文夺哼了一声,“难不成撇下你们自己逃命去了?”
徐宁爬起身来艰难的走了几步,他想挡在这些人面前……韩黎将他一脚踹翻。“好了,后生就在一旁看着吧。”他站起身来甩了甩手臂,“现在是老家伙们的表现时间。”那削瘦的手上突然暴出几条青筋,像是一部生锈的机器终于被重新上了发条。
宇文夺颇为不屑,“韩黎老儿,你可别妄想我会放水,今天这些人我是非杀不可。”
“哈哈,彼此彼此,宇文兄不必客气,谁不知道你还是镇北将军时,镇南镇北就已不和。”
“呵,你那时还觍着脸说若我家生的儿子你家生的女儿就要指腹为婚。被我提着剑打出去多少回没记性么。”
“幸好幸好,幸好莲容嫁得早。”韩黎笑着用衣襟轻拭宝剑,“否则女儿嫁了禽兽,一生都要遭殃啊。”
宇文夺哈哈一笑,“韩公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齐莲容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韩黎眼中闪过一丝狠光,“不错,幸好她死了,这污浊的尘世容不下她这样干净的人,幸好她死了啊,不必看这大好河山被这些畜牲搅得天翻地覆。幸好叶小柔也死了,哈哈,若叶小柔活着,此刻也得被你气死!”
“住口!”宇文夺面色赤红,提起长戟冲了上来。
叶小柔?重开宴屏息不动。叶青阳莫非是宇文夺的儿子?看来事情比他想象得复杂,希望唐初可以处理……
他攀着的绳索忽然移动,水底的冰棺发出“咯吱”一声被拖动了几米,一片河沙扬起,模糊了棺中人的面庞。岸边传来徐宁的呵斥,叮叮当当的声音交击了几下,随后沉寂。
那小子大概只有轻功好吧……重开宴手伸向袖筒,一顿:刀链在他的外衣里。
罢了。他活动了下手腕,没了功力那么久,现在倒是有些不习惯。
绳索一点点被拖出水面,岸上的士兵分六队用力拖拽,徐宁被制倒在地无法动弹,姑苏盘膝闭目,既没有打算帮韩黎也没有去帮徐宁。
一名士兵偶然查探水面,猛地看见月光下的潭水中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来,随后那张脸竟然睁开眼睛朝他一笑,吓得他惊叫一声“有鬼”。
“鬼”钻出水面双手前探,一股吸力同时牵制住离河岸最近的五六个人,掌力一带将他们甩进了水里。
徐宁大喜,一个扫腿带倒制住他的人,重开宴疾奔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朝姑苏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