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午后, 无风时候, 日头渐渐烈了起来。
树荫下, 郭满和沐长风并排坐着,头发是散乱地勾在一起的, 神情是同样的了无生趣。并非是不想解开,而是郭满不准沐长风扯断她的头发, 沐长风也扯不断自己的头发。两人于是就这么排排坐地思索着, 该怎么既不伤人也不伤己地解开头发打得死结。
无真小和尚是一个时辰之后才找过来的。
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以及四五条用草绳窜起来的鱼。看见郭满的身边还有个沐长风,做贼似的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扔了。
“……别扔了,他已经看见了。”
郭满都不想说他,大摇大摆地走来还掩饰个什么劲儿,“快过来帮个忙!我头上的珠花跟这位公子的头发缠在一处了, 你快来帮我们解开。”
无真一愣,眯着眼仔细看,方才发现两人的窘迫。于是拍着大腿哈哈地就笑出了声。
郭满/沐长风:“……”
说实话, 沐长风还真被吃肉的小和尚给惊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 相国寺的和尚恨不得将清规戒律刻到骨子里去。哪怕小沙弥,也都是少年老成一幅木头人的做派。结果一群木头桩子里头居然长出了个歪脖子树,真是稀奇。
怕扯着头皮疼,他保持着头的方向不动, 斜了一双眼去看那小和尚。
无真小和尚心粗得跟郭满身后的树桩子有的一拼, 被人瞪着还笑得很欢。其实仔细看, 还能察觉他笑容里藏着对有头发人的羡慕嫉妒恨以及对此情此景的幸灾乐祸, 半点没有作为出家人的矜持与稳重。
他一面自暴自弃地捡起野鸡野兔,一面嘴里又开始忽悠:“小僧就曾与女施主说头发是个麻烦物什吧?看啊,若女施主你与小僧一样全剃光咯,今日便不会跟旁人缠在一处!”
郭满:“……”
剃剃剃,日日总要在她的耳边叨咕,怂恿她剃头发皈依我佛!
若不是坐这儿实在不便,郭满真想跳起来去敲他的秃头脑袋。这小和尚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与郭满混熟,就热衷于斩断她的三千烦恼丝。各种角度各种方式地游说,似乎自己下了地狱不甘心,非得拖下来一个垫背的。
郭满就很烦啊,虎着脸凶他:“快点过来!没看到头皮都快扯秃了吗?”
无真小和尚呼撸着光脑门,三两步走到两人跟前蹲下来,专心地研究怎么把这头发解开。他心里是知道郭满对自己这头墨发有多爱惜,不敢扯郭满的,他便下了狠劲儿去扯沐长风的。不得不说,沐长风的头发实在太韧了。这么费劲?这男人是从小泡在何首乌里长大的么?哪有人头发这么韧的??
小和尚扯了几下弄不断,这就不信了,非得给他扯断了!
沐公子感觉自己这一块头皮都要被这小和尚给揭了。原本只是心疼这一块头发,弄来弄去,感觉得不偿失。实在受不了无真的磨叽,他喝了一声让开。
见小和尚让开,他一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而后蹭地一下,刀光一闪,利落削断这段孽缘般的纠缠。
只见几缕乌黑发亮的发丝,从两人的脸庞边飘下来。
郭满刚想说你下手准不准的,然后地上啪嗒一声,碎了的珠花掉落在地,她感觉自己的发髻松了。事实上,虽说她郭满已经及笄了,但因为看着年纪实在小巧,双叶一直给她梳的是幼女才用的双丫髻。此时郭满跟沐长风缠着的那一边的‘花苞’,因此一举,似乎洒开了。
郭满看不见,肉肉的爪子小心地摸着自己毛茸茸的花苞,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不过比郭满高一截的沐长风虚眼那么一瞥,整个人都僵硬了。
“……怎么了?”
郭满小心地抱着脑袋,“是我的珠花碎了吗?”
沐公子看着郭满缺了一角的‘花苞’,心里虚得一逼。他杀人般的眼睛瞪向同样目瞪口呆的无真小和尚。似乎他敢说一句,他就一匕首削死他:“……没,不小心毁了你的珠花。”
无真小和尚无助地咽了口口水,暗地里疯狂摇头,表示没看见。
“……哦,”郭满没注意到头顶两人的眉眼官司,心想自己害得沐长风扭伤了脚,他没说话责备,她自然也不好追究。只有些可惜一对珠花碎了一只,往后不能带了。不过也没什么,这珠花是前些时候双喜在街边的摊子上随意淘来的小物件,不值几个钱。
“没事,看在沐公子曾是小女大主顾的份上,小女便不与你计较了。”
“哦,那多多谢你大度……”
“不用谢。”
“……”
从小习武的身手敏捷的好处这时候就显出来了。沐长风出手如电,快无影地捡起地上‘花苞’的另半边,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于是郭满看过来的时候,地上只有少量的发丝和一只碎了的珠花。
“咳,”沐公子眼神那叫一个闪烁,心跳得那叫一个小鹿乱撞,“虽说沐某身为男子,并不善女子的发髻。但六姑娘你这么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