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早晨的风还有些凉, 郭满浑身湿透。一阵风吹过,她不自觉身子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沐长风费力去仔细辨认,这才从一堆五颜六色的胭脂罗黛痕迹中看清楚郭满的五官,发现眼前站着的似乎是小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模样,脸盘儿没他巴掌大,一双眼睛极大且黑白分明。仰着脖子盯着人瞧时,湿漉漉的, 仿佛初初离开母亲身旁的小奶狗儿。
“……你,”虽说世家大族里这么小的姑娘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沐长风对上郭满一双极黑的眼睛,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郭满使苦肉计套他,“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郭满抹了一把脸, 毫无所知地将本就一塌糊涂的脸抹得更惊悚。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击中了。
……这是一个俊到令人失语的绝品美男子。
阅遍偶像男星无数, 郭满扪心自问, 她也从未见过比这眼前这男子更好看的人。
只见这年轻男子身量颇高,一身玄中紫的华服锦袍。生得一幅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架,姿态洒脱俊逸。满头的青丝用一根红木的簪子挽着, 此时被池水浸透,如墨缎一般慵懒地垂落下来垂在脸颊两侧。肤色极白,泡过水之后呈现出一种极其冷硬的白皙质感。眼眸浅亮, 琥珀般澄澈, 唇薄但色泽极红, 自然地抿着, 诱人采撷。
这人正俯首随意地瞥着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即使不开口,也自有一种无声地潇洒与肆意自他身上散漫开来。
作为一个将以貌取人贯彻一生的颜狗,郭满很原则地就沦陷了。
“我姓郭,家父乃当朝礼部侍郎郭昌明。”郭满眼中对于美色的惊艳不加掩饰,她直勾勾盯着沐长风糯糯道:“是郭家的六姑娘。”
沐长风敏锐地注意到郭满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这小姑娘果然是使得苦肉计在引他入套吧?!
沐长风低头,看着只到他肋骨处的郭满的头顶,心中一声冷哼: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就这么点小手段想套住他?想得美!
心里不屑,沐长风换了个站姿。
而后发现这丑不拉几的小丫头还盯着他,那亮闪闪的眼神,就差流口水了。
沐长风:“……”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心中更肯定郭满落水是故意的,为了搭上他故意使得苦肉计。于是看着吸着鼻子冻得瑟瑟发抖的郭满带上了一丝嘲讽,他啧了一声,有点烦又莫名地得意。手段如此拙劣便算了,当着他居然连眼睛都管不住,真没用!
心里这么想,沐长风又瞥了眼郭满的脸。
郭满一张被花了的妆遮着看不清,除了一双干净的眼睛和还算不错的精巧五官,似乎瘦小得厉害。那哆哆嗦嗦的身子和滴答滴答的滴水的衣裳也看得出,她此时很冷。
这么冷么?三月底快四月了,哪有那么冷!
同样浑身湿透,他就一点儿都不冷。
不过沐长风也知姑娘家不能跟他一个常年习武的男子比,看在郭满年纪不大的份上,他宽空大量地不与她计较。举目四忘,这一片没什么丫鬟婆子伺候。沐长风找不到人,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郭满冻死,便只能亲自带她去换身干衣裳。
郭满她娘的快冻毙了!快给她暖炉,要不然她要晕了!!
她这俱身子,不是那种装的柔弱,是真的弱鸡到一个风寒就能立即去世的弱。从骨子里冒上来一股寒气,冷得郭满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脚下虚浮,快站不住了。沐长风一说带她去换衣裳,郭怕死忙不迭地就点头说好。
甚至怕他太慢,两三步上前,扯住了沐长风的衣裳下摆就不撒手。
且不说去外院郭家的马车上取了披风匆匆找回来的双叶见郭满如此狼狈,脸都吓白了。就说沐长风见郭满如此迫不及待,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顾,嘴角渐渐抿得紧了。他此时心中完全笃定,这姓郭的小丫头就是赖上他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沐长风把郭满送去了元氏的院子。
沐长雪的院子今日来人多,且都是娇客,他不便领个人进去。正巧元氏不放心女儿平生头一回亲自办赏花宴,总是要时时刻刻帮女儿盯着。
沐长风突然带着狼狈的郭满过来,她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沐长风将郭满送来便走了,只说在池边捡到这小丫头,请母亲帮着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元氏盯着用脸诠释了何谓鬼画符的郭满,久久无语凝噎。不是她看不起郭满,实在是眼前这丫头太小了,对比着高大俊逸的儿子离开的背影,实在难叫人想歪。
元氏于是连忙唤了下人准备热水衣裳姜汤。
郭满重新洗漱装扮了一番,包着被子喝了两碗热腾腾的姜汤下去才渐渐缓过来。元氏看着被子里的小姑娘,脸洗干净了就巴掌大。人缩在一起也小小一团,她一条胳膊就能揽个全。世家大族里很少见到如此瘦弱的,这姓郭的小姑娘,还挺叫人心疼的。
郭满身子不适,就不去沐长雪的宴上,在元氏的院子陪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