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时日一晃儿四年便过去。草长莺飞, 江南又是一年夏。庭中鸣蝉吱呜吱呜地扰人清梦, 为这炎炎夏日又凭添了几分燥气。
经过周宴兮这小子, 周公子私心里不愿郭满再瘦生育之苦。可偏又舍不得夜里不碰郭满,于是便变着法儿地折腾自己。整整三年, 对避子药就是贼心不死。
郭满平日里吃喝玩乐不大府上的管事,但在这方面, 是决不允许周公子作死的。就算他是天生的男主命, 也经不住他这么作孽不是?折腾一回被雾花救回来已经算他好运, 再折腾出什么好歹,到时候哭都流不出眼泪。
然而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歪主意多, 偏还固执,作起死来那是比一般人周密不知多少。郭满若不绞尽脑汁,根本拦不住这厮去花样作死。
于是在扬州的这三年里,周公子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彩。
三年的时光,周宴兮也从一个饿了哭, 尿了哭, 拉了哭的丑猴子,长成了能跑会跳, 气死人不偿命的三头身小胖子。
胳膊肉唧唧的, 跟刚长出来的藕节一般细嫩。随了他的爹娘, 天生一身绝顶细腻白皙的好皮子。发色极乌, 一双紫晶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肉鼓鼓的脸中间, 点了一张红润的小嘴儿。打眼一看, 就是胖墩墩的移动糯米团子。
然而即便糯米团子,也是个芝麻馅的糯米团子。
平日里,周公子除了衙门里的公务,回了家,不仅忙着与妻子斗智斗勇,还得分出心思来跟自己生的小的斗。周宴兮这小子不知道随了谁,人没他爹大腿高呢,鬼得很。装傻卖乖玩得那叫一个顺溜,坑人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扫把星都没他那么能!
这小子干的最最趁手的事儿,还是去他娘的跟前卖他爹。
端着一张无辜的团子脸,操着嫩嫩的奶音,当足了他娘的小狗腿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就在郭满跟前坑上他爹一回。甜食被克扣得一月只能吃上一回不说,多年在郭满心中伟岸的形象持续性崩塌,到如今都没地位可言。
周公子活这么大,除了郭满,就只剩在这小子手上栽过。
然而给他屁股揍也揍了,精神上碾压也碾压了,这小子就皮实得跟只猴儿似的。或许当场还掉几滴猫尿,转身拍拍屁股就又没事人一般作天作地,瞧着当真十分心累。
……这还只是三岁,大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霍霍人。
再嫌弃,周公子也没法丢掉,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儿子。所以哪怕此时眼睁睁看昨日被他揍一顿屁股的周宴兮又贼头贼脑地溜进他书房,掀开他这个月唯一的甜点份例,周公子也要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亲生的。等下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不能打死他。
宽敞的书房里,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哼哧哼哧地爬上了桌。
圆鼓鼓的肚子抵在桌沿上,似乎爬半日累得不轻,他还似模似样地重重喘了一下。怀里抱着一瓮不知什么味儿的酱,黑乎乎的。只见这小孩儿歇够了,就盘着两条小粗腿桌子上坐下,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掀瓮盖。盖子在桌上咣儿地转了一圈,滚到小孩儿屁股后头。就见小孩儿小爪子伸进去瓮里抓一把,抹在了他的甜点上……
周公子头上的青筋瞬间一根根暴起,谪仙变煞神,他的脸都绿了。
……臭小子!留他何用?打死算了!满满难得会在炎炎夏日亲手给他做一碗冰镇的甜点,今儿他特地为了这甜点早早回来,如今都叫这小子给毁了!!
周公子毕生的涵养在这一刻全然不见,袖了手,抬脚便往内室走来。
而桌上那贼小子天生的耳聪目明,明明听到屋里的动静如惊弓之鸟一般瞬间看过来。已对上自家黑脸煞神的爹的一双犀利如刀的眼睛,他一面吓得小脸儿煞白,一面还不怕死又抓了一把酱抹上去。
一把嫌弃不够,他干脆两手抱着罐子翻过来,咄咄地往碗里到。
“周宴兮!!”周公子气炸了,大步流星地过来一把提溜住小糯米团子的后脖子。就见这死孩子跟被拎了后脖子毛的奶猫儿整个小身板都僵硬了。
被抓包了,拎人在手上,他还能一脸无辜:“爹啊……”
奶声奶气的,仰脸看着他爹:“你肥来啦~”
周公子面无表情。
周宴兮:“……”
“……”
……
面面相窥片刻,周公子像拎包袱似的把人拎到一边。
然后,就是啪啪的声音从内室传来。霎时间,小孩儿的鬼哭狼嚎响彻书房。须臾,奶音怒斥他爹不仁道:“周博雅你这个坏人,你以大欺小,明明是你说等着本公子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怎么能打击报复!”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公子天生冰凉的嗓音不疾不徐,幽幽的道,“哟~你还记得为父说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呀?记性不错。”
周小公子小爪子抹眼泪,还不忘挺挺小胸脯。
周公子冷笑:“既然有胆子使坏,那就有本事你就别叫为父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