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花一愣,抬起眼看向郭满。
“这是你们族的图腾?”郭满觉得这玩意儿纹在脸上确实有些另类, 但她在现代连把全身纹成骷髅的非主流中二病都见过, 雾花这半张脸才哪儿到哪儿, “你们苗寨供奉哪位神灵?女娲娘娘?后土娘娘?”
“……这并非我族的图腾。”
雾花的嗓音带着长时间未曾开口的暗哑,她警惕地盯着郭满, 似乎并不相信她此时所说的话是出自善意。毕竟她这半张脸,自幼便是众人惊恐嘲笑的把柄。她一声冷笑:“你也不必说好听的来哄我, 没用, 我不会帮你们解蛊!”
“哦。”郭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谁说我说好听的哄你?”
雾花嗤地一声冷笑, 也没拆穿,只抬了眼扫向内室。内室里,低垂的纱帐随风轻轻摇曳,床榻之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笔直地躺着,脸孔若影若现。雾花转而回头看了眼郭满, 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郭满顿时了然, 然而:“你不救就不救咯!谁稀罕!”
雾花嘴角的冷笑僵住了,门外谈完准备进来的周公子胡霍三人同时愣住。面面相窥, 三人默契地缩回了抬起的腿, 立在原地没动。
口出惊人的郭满背丝毫没察觉身后三人, 对着门立在苗女面前, 她斜眼抱胸地说话。说话的语气还叫人听着都莫名气血上涌, 要多欠有多欠。只听她说:“里头躺的又不是我家相公, 你救不救他干我什么事?”
说着,她还翻了一对白眼。
果然一直表现得十分高傲的苗女被她这态度给激着了。刷地抬起头,她狠狠瞪向了郭满。然而郭满却半点不怵,啧啧地围着椅子走了两圈。
此时,她的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正咕噜噜打转,狡黠又坏的模样像只偷腥的猫。屋外的亮光随辰时过去渐渐明媚起来,落入她眼底,仿佛有千万道光碎在她的眼睛里。丝毫不觉自己气人,她半是炫耀半是怼人地道:“我家相公真绝色,宽肩、窄腰、大长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才没那闲工夫关心别的男人怎样怎样呢!”
话音一落,胡霍与曹展一齐看向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周博雅。
周公子默默地红了脸。
他此时窘迫又有些想笑。鸦青的眼睫扇了扇,勉强压制住上翘的嘴角,可一对藏在墨发中的白玉耳尖却没忍住烧红如铁。
“我看你,只是觉得图案好看,比较适合给我家夫君做外袍的花纹而已。”郭满昂着脖子,“我家相公乃大召第一绝色,甩你那什么的曹校尉几条街!”
被甩几条街曹校尉:“……”
周公子眼眸流转,无声地牵起了嘴角。
若是平常,苗女才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然而她看郭满这欠欠的模样,只觉得心口这一口恶气跟煮沸的水一般汩汩地冲上来。雾花于是狠狠一挣绳子,力气大得直把椅子挣得咯吱作响,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你这个女人,在信口胡说些什么!”
看她终于有点儿叫人满意的反应了,郭满弯着一双眼笑眯眯的,“没胡说,这是根据我多年看话本子的丰富经验判断出来的。”
“听说你们苗人轻易不出苗寨,恨不得全心全意地投身于养蛊事业。你一个不与人爱打交道的苗人姑娘,为了追那个曹校尉都追出了瘴气林。你们俩之间没个爱恨情仇,都不合常理。对了,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虽然不知你们发生过什么,”郭满拍拍她的胳膊,语重心长,“你若不说,便没人知道。没人知道,那就活该受委屈。”
屋里两个女人,一个半蹲着一个绑在椅子上,无声地双目对视着。窗外的风吹进室内,佛得书桌上纸页哗哗地响,衬得内室更显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雾花有些黯然道:“说给你听又有何用……”
郭满摩挲着下巴:“当然有用,我听得开心啊!”
雾花差点没一口气被她噎死。
郭满却状似不知雾花一双眼中骤然蹦出杀气。站的久了,感觉一只脚脚心有点麻,她脚下默默换了只叫做支撑的重心。
“难不成你盼着跟曹校尉再续前缘?住那哑女住过的屋子?替哑女养她生的孩子?”郭满这张嘴就跟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句跟刀似的扎她胸口,“与其跟曹校尉纠缠不清,还不如花点银两去小倌楼养个俊俏戏子。”
郭满潇洒一笑,“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雾花:“……”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看中那曹校尉,难道不是看中了他的脸?”郭满简直一针见血,“如果当初你救的是个肥头大耳五短身材的猪,难道你能痴心不悔地追出来?”
三个‘难道’直击灵魂深处,雾花瞠目结舌的瞬间,面红耳赤。
她冷冷瞪着郭满,不想承认自己的爱情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所言的肤浅。然而按这女子说的,若曹展生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她当真生不出其他心思。雾花不由的脸上青紫交加,似乎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