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 大公主与周太傅说起了这事儿,神色很有几分不愉。周太傅一声不吭地听着老妻说完, 有些不知接什么话好。他就不是很信神神佛佛那一套,但老妻信了三十年, 他也不能强说她不对。
“那依你之见,雅哥儿媳妇就不该反手?”
周太傅自从知道荆州时疫有郭满的一份力在,就很难对这个孙媳妇生出恶感来。胆敢陪着雅哥儿深入疫区, 这份情谊,谢家那个是绝对没有的。
“话不是这么说, 我并非恼雅哥儿媳妇还手,”大公主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平日里老听方氏夸奖郭满, 这陡然叫她处理一件事儿就闹出了个大打出手的结果。往日方氏替郭满说了多少好话,她如今就有多失望, “她要是真懂事儿, 这事儿就不是下午这结果。”
“你莫要吹毛求疵, ”周太傅躺下来盖上了被子, “雅哥儿媳妇挺懂事的。”
他说完,大公主还是有几分不高兴。说到底,她还是在意怀恩大师那支签,郭满跟谢思思这两个孙媳妇, 她到底还是偏谢思思多一点。
且不说福禄院这边夫妻夜话, 西风院, 今夜周公子忙得很, 并没有回府。
大理寺那边案子到了关键之处,营缮清吏司的人几乎全员也牵涉进来。这日夜里,京城有四家人被抄家,周公子与大理寺卿以及太子一众人等彻夜未眠。怕郭满等,晚膳之前就遣了人回府给郭满报信。
郭满此时头朝下地趴在引枕上,口鼻被压住,睡得十分不安稳。
郭满又做梦了。
然而这次梦的内容完全跟她无关,她就是个看客。
梦中一个与谢思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从第一辈子愚蠢被人陷害,一尸两命重生。到第二是与一个长着周公子脸的男人,第二世破镜重圆。郭满漂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这个‘周博雅’与‘谢思思’,越看越觉得违和。
这个‘周博雅’不太像一个人,反而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完美人神。
郭满跟着他,看他从少年到青年再到老年,从来没有过失态的时候。永远的沉静且清雅,风度翩翩。就连与谢思思在任何场合毫不讲究地欢爱,谢思思被她逼到崩溃,浑身痉挛,他也是优雅且从容的。
郭满不知道这个梦怎么回事,她清晰地感觉出这是个梦,但是就是醒不来。
她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博雅’与‘谢思思’的第二世。
看着两人从一开始‘谢思思’任性和离,老死不相往来;到‘谢思思’寿宴醉酒,两人意外发生关系,关系破冰。谢思思总在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被人误解,哭着回来求‘周博雅’……反复地误会,反复地和好,周而复始。
每每‘谢思思’遇到怎样的麻烦,只要她回来,‘周博雅’都像天神一般替她解决。不论她惹出多大的祸事,他从未有过失手,这个‘周博雅’根本没有失败。
郭满跟着他,日夜都跟在他的身边,仿佛背后灵一般。
从‘周博雅’的视角看‘谢思思’,‘谢思思’总是在被贵女针对,总是被贵人为难,不论是被下各种药还是被灌酒,她每次都准确地找到‘周博雅’。每每最后,两人都是一场激烈的欢爱结束……两人就这么纠缠着,从青年纠缠到中年。
不管如何,一直纠缠在一起。
郭满看着两人从年少到满头华发,‘周博雅’的脸孔从未老过。即便头发白了,他依旧顶着一张弱冠的脸,以及一身永远使不完的精力,十分诡异。郭满看着中年的‘谢思思’打着颤儿地在‘周博雅’怀里睡去,只觉得在看一场闹剧。
这个‘周博雅’从头到尾没有狼狈,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他永远风度翩翩,清雅如玉。郭满有时候立在他身后,看着垂眸盯着庭院中的花儿,那眼神跟看他看‘谢思思’的时候没有差别。郭满莫名觉得,这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不论他欢爱时多么用力,仿佛‘谢思思’在他眼中,跟庭院的花儿没有差别。郭满说不出什么心情,只有些悲怆。不知是替‘谢思思’,还是替‘周博雅’。
直到次日郭满挣扎着从睡梦中醒过来,天色已经接近午时。
周公子还是没有回来,郭满抱着褥子坐在榻上发呆。双喜双叶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她梳洗,今儿是给郭嫣添妆的日子。应该一早就起,但是郭满昨夜一场大梦醒不过来,双喜双叶不想郭满太给郭嫣脸面,故意没有叫她,于是任由郭满睡到了现在。
双叶领着提水的下人进来,就看到榻上自家姑娘的表情十分古怪。
梦里郭满还没有察觉,如今醒来,方才觉出了不对。昨夜那场大梦,俨然就是她年少时候看过的一本披着虐恋情深外衣的狗血辣文。其中男女主角,是她心爱的周公子,以及昨天来过府上的脑残谢思思……
郭满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荒谬感,荒谬到她怀疑自己现在所处的这地方是不是真的。
这时候她倒是想起了曾经断断续续做过的梦,那些被她怀疑过,但没找到实证就抛去脑后的疑点。郭满狠狠掐了自己的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