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离京城尚有些距离, 马车日夜兼程最快也得五六日。且不说周博雅本就没打算日夜兼程,现下多了郭满,自然更不会随意糊弄。
不过这才午时,距天黑还有三个时辰。周公子看了眼天色, 冲双喜淡声道:“跟你们奶奶说, 别装了, 方才就看见她嘴抽抽了, 装也不装得像些。另外,天色不早,天没亮就缩车里, 叫她下来用些吃食。”
轻飘飘丢下这一番话, 周公子放下帘子便步履从容地走了。
郭满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被压在身下的那条胳膊仿佛有千万根小细针在扎。双叶赶紧扶她起正, 翻着眼皮去看一旁欲言又止的双喜。双喜嘴翕了翕, 学着周公子的口气:“姑爷说, 叫主子你莫装, 方才嘴……”
“行了行了, 都听到了。”郭满挠了挠脸颊,为了盯周公子,她昨夜都没怎么睡, 其实也才刚醒。谁知道周博雅这么快发现她, “快扶我一下, 这胳膊麻了。”
双喜也赶紧过来扶她, 郭满默默地熬, 等这胳膊一阵麻过去。
石岚等人已经自觉去打水烧开。
周公子在林间营帐下坐着,耐心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下来,便皱起了眉。打发一个洒扫烧饭的婆子去瞧瞧。这些个随行的婆子这几年惯是跟着周公子满大召跑,也算心腹。擦了擦手便小跑着去,正巧郭满主仆三人穿戴好下了车。
婆子悄摸地一瞥中间的郭满,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女主子,心道年岁这般小啊。
引着人去营帐,便又行了礼去忙吃食。
双喜要替郭满熬药,特意带了三个月的分量过来,便也随婆子一并过去。
这段时日吃药食补地补身子,郭满身子是日渐丰润不说,个头也窜高了好些。虽说还是纤细,但好歹有些小荷才露尖尖角了。双喜欣喜不已,私心里恨不得往死里补自家主子,好叫那些个爱挺着胸脯在姑爷跟前晃悠的贱皮子都收了那点儿小心思。
双喜心里较着劲郭满是不知道的,不过她身上的肉跟着蹭蹭往上涨就是了。
周公子闲来无事,便在营帐里煮茶。
紫砂壶上袅袅的水汽冒出来,周公子盘腿端坐其后,俊逸的面孔被水汽晕染得模糊。一举一动仿佛一帧一帧的水墨画,清雅至极,赏心悦目。若郭满是头一回见周公子,或许会被他这模样给唬住,凑过去一闻便斜了眼看他。
“煮得什么茶?”
周公子鸦青的眼睫垂下来,淡淡吐出两字:“花茶。”
“妾身制的?”
周公子矜持地点了头。
“哦,”郭满走过去,趴在他手边的矮几边沿,“放了多少糖?”
周公子:“……”
“你该不会这一壶就放了半罐子吧?”郭满凑在茶壶边上耸着鼻子嗅,连水汽里都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的。于是抬了头,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他。
周公子搭在膝盖上的如玉手指动了动,垂着眼帘,没说话。
了然了,这肯定是放了半罐子没错。
“不能喝,”郭满看了眼双叶,双叶悄摸瞥一眼自家谪仙姑爷的脸色,默默去婆子那儿要了大半钵水过来。郭满冷酷无情道,“说好的十日一甜食,你昨儿才用了双皮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夫君应当以身作则。”
于是端起了钵,直接给他浇灭了。
看着刺啦一声冒出浓烟的炉子,周公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自持仿佛有一丝的崩裂。然后就见小媳妇儿那护犊子的丫鬟双叶,眼疾手快地就端走了他的甜花茶。
周公子:“……”突然想送她回府。
石岚拎着一桶刚烧好的热水立在营帐的外头,心中无限唏嘘。
却说周府,方氏在听完郭满那番话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见一见这耶律皇子。大体是娴姐儿婚事操心操得太多,方氏颇有些迫不及待。不过再急切也不好自己上门去问的,只有耐着性子等耶律鸿寻上来。
耶律十三皇子自从那日得了郭满的松口,便三天两头地往丰悦酒楼跑。
他回过头也查出来了,这间别致的酒楼背后的东家就是郭满,想着那日他还扬言把这间酒楼买下来送于郭满,着实做了件蠢事。
跑了几回,总算得了丰悦酒楼掌柜的一句准话:让他寻个合适的时机去周家,递上名帖。
耶律鸿喜不自禁,当日便写了拜帖,亲自递到周家门房。
知道主母早早在等着,门房一接到拜帖便匆匆送至方氏的跟前。方氏本是看到字,觉得龙飞凤舞,字如其人,那人性子必定不是个小气的。心中正觉得高兴,就听门房说送帖子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于是连忙问起了那公子哥儿的长相如何。
门房直接给了八个字: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且把方氏给喜得合不拢嘴,于是心里头又安定了些。苏嬷嬷看她高兴得团团转心里便也觉得高兴,但笑了笑后,到底有些隐忧:“夫人,姑娘心里有意中人。这耶律皇子再是不错,姑娘若是铁了心的不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