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草荡里被燎烧得灰头土脸的蒋不高,也带着最后一些见机逃出来的人手,奋力划动着船桨向着藏在太湖深处的白水坞行去。哪怕是汗流浃背满头满脸湿淋淋的迷了眼睛,也没人敢松懈片刻。
因为对方太可怕了,这些太平贼可比他所遇到的所有官军更凶残和可怖多了。不但装备精良的弓弩刀枪杀戮起来极有章法和次序,还有层出不穷火器轰击。
凭借一番好狠斗勇之气和个人技艺,试图横挡在他们面前的水寇和坞丁们,就像是就像是秋日刚割过稻的田垄似得,又被放火燎过的草荡一般。最后都难逃横倒枕藉或是化作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原本还想将这些太平贼顺势诱入熟悉的草荡之中,以舟楫和地利之便稍加挫败之以为重整旗鼓;但没想到过对方根本不按章法出手,直接用沾水易燃的火器将草荡纵烧成一片。
于是他身边这数百名尚未出手的生力军,在被燎烧的无法藏身之下;原本藏舟其中而水上交攻的诈败手段,也就变成了地地道道无可挽回的的真败了。
然后几乎是人人抢着上前杀人割首,那个狂热如斯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支支会走路的活牲口,或又是躺在地上等人捡取的钱袋子一般。
哪怕那些溃败的水寇宁愿冒着被烧死烧伤的风险,也要冒险跳水企图仗着水性逃生。但也禁不住这些太平贼砍倒燃烧纷飞的草荡,而举着刀弓继续涉水追道最后一刻;
他们口中还一边参差不齐的叫喊着,一边对着沉浮在水中的人体拼命放箭;直到视野再没有可以动弹的一片殷红之后,才停手下来。
而就在这一战残败下来,负责这一路攻袭的白水坞和长山坞;就有整整将近三千名丁壮,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故里了。
对于这两个太湖之中屈指可数的大坞而言,可是伤筋动骨的巨大损失了;更别说长山坞的坞主“黑石公”方岩森,还被陷没在了岸上生死不知。
所以,此番得以逃出生天的蒋不高,在回程之中所产生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再起部众寻机报复这些太平贼;而是马上点集剩下的青壮,就近吞并了同样实力大损正当是群龙无首的长山坞才是。
也唯有用这些昔日盟友的残部和地盘作为养料,才有可能在太湖三十七坞联合即将到来的新局面和变数当中,保住自己基本地盘而不受人觊觎和窥探。
毕竟他所据众成坞的方山岛,虽然并不是太湖诸多岛屿之中最大的,却是拥有最大可以耕作的平地和穿岛而过的灌溉水源所在;又有低矮山丘中的竹木和水中渔获;
再加上从近岸行旅的抄获和收取那些本地村寨、市镇的定期进奉,这才供养和维持了一支屈指可数的横行水陆武力。然而这次受损之后,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了。
毕竟在这个念头,因为战乱流离失所而为了一口吃食舍命去拼的固然大有人在;但是一支听从指使而行事老练的人马,却是要费老大的功夫和周折,才能逐步汰选和磨炼出来的。
这次可真是被杭州那边许以的利害关系给蒙了心眼;仅仅是为了先头送来八百担稻米和六十石盐,还有后续一千五百段绸和绢布的允诺,就轻易折损了这些横行湖上的重要本钱。
更可笑的是后方那些坞主们,甚至还有人起了待价而沽而分别结交两头,再一起吃进的心思呢。
而在其间唯一的转机,便就是这太平贼真的与太湖三十七坞对上之后,多损耗一些别家坞寨的势力,才有可能渡过这个难关。
然而当他从一条泥沙淤积的小洲暗藏水道中,重新行船出来的时候,却是见到了令人瞠目欲裂的一幕情景。
远处灰白中夹杂这苍翠影憧的方山岛上正在冒出滚滚黑烟;原本停满了大舟、走胢和划子的最大码头上,已经被点火烧成了一片。而远远的岸上更是隐隐传来了厮杀和哭喊声。
显然,这并不是普通太湖水寇之间的兼并和劫掠,而是有计划的侵攻和围困。而聚拢在周旁的那些船只同样也是描漆绘彩,与绝大多数水寇新旧不一的船只,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马上转头快走,岛上没法回去了。。”
蒋不高毫不犹豫的催促左右拨转船桨掉头就走。哪怕是他多年积攒的身家,还有新旧蓄养的二十几个女人,及其所生的子女可都在岛上。
然而巡曳在岛屿附近,风帆上挂着青色鲲鹏旗的快船,也已经凭借工具观察和注意到他这一股人等,而开始全力划着双排长桨转向追逐而来。
更有几艘怪模怪样带着大轮毂的船只,正在缓缓的水花翻滚当中,持续朝着岸上那些犹自负隅顽抗的建筑和人影,投射去一团团的火光和轰鸣声。
而在另一个地方,太湖诸多岛屿中最大的西山岛上;原本由陈、黄、白三大坞主所分据的平地和丘陵上,早已经插上了代表太平军舟师的横浪纹青旗。
而只剩下退守到岛屿北山上三峰草堂中的数百名水寇残余,还在勉强做那负隅顽抗之事。但是在舟师陆续从船上搬运下来的火器轰击之下,他们的覆灭也不过是天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