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不喜欢分姓定族?”秦纮敏感察觉到谢知对这件事的淡漠。
谢知说:“不是喜欢不喜欢, 而是我觉得他做的有点太激进。”这种朝政大事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秦纮一怔, 他以为阿菀会支持这件事,毕竟陈郡谢氏是梁国第一门,她不想谢氏成为魏国第一门吗?“你反对陛下让鲜卑改汉姓?”
“让鲜卑改汉姓是必要的, 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完全照搬梁国的做法, 梁国现在士族当道,庶族晋升无望, 迟早要出大事,既然如此,魏国又何必照搬梁国呢?当一个国家彻底阶级固化时是没有活力的,虽然朝代立国长了, 不可避免的要阶级固化, 可至少要给寒门一个晋升的途径。”
谢知这些话也算是自言自语, 要不是她觉得秦纮能接受自己这么说话,她也不会跟他讨论这种事。她从来不曾对拓跋曜说过任何有关朝政方面的事,哪怕拓跋曜不要自己殉葬,她跟拓跋曜之间隔阂没有这么深,她也不会说。如果她运气好, 能有一个贴心的继位儿子,她可能会给儿子说。
秦纮发现阿菀有很多新奇但贴切的词汇,他斟酌的问谢知:“阿菀你说的阶级就是指士族?”
谢知解释说:“不是,阶级是指一个相同地位的群体, 士族可以是阶级, 平民也可以是阶级。”
秦纮大概了解, 但又有不明白:“那你觉得应该怎么给寒门弟子一个晋升机会?”
谢知说:“通过一种特定的方式取士,比如说通过某种文化考试。”当然这种制度也不是绝对的完美,但就算在自己前世,大部分国家依然用这种制度选公务员。
秦纮想了想摇头道:“就算这样也不能彻底打压士族,士族是最不怕读书考试。”
谢知莞尔:“我从来没想彻底打压士族,士族是永远打压不了的,旧士族没落新士族又兴起,能打压的只能是某个家族,我只觉得如果当朝堂上寒门晋升无望时,他们的反抗可能会很激烈。如果能开出一条让寒门晋升的路,就能解决不少问题,很多寒门弟子也不会那么不平衡。”
梁国取士完全只看自己的祖辈、父辈,不看自身,只要家世够牛,一开始起点就很高,家世不厉害,自身本事再强都没有。换了谢知沦落到寒门,她也会忍不住起兵造反,把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移开。所以她前世隋朝开创了科举取士,缓和阶级矛盾。
秦纮深深的看着谢知,“阿菀,这些话你都没跟陛下说过?”
“我谁都没有说过,拓跋曜不喜欢我说这种事,他也不觉得我会懂这些事。”谢知轻叹一声,“祖父这次一定很生气,觉得我毁了他所有计划,其实他那计划——”
“他的计划怎么了?”
谢知说:“五哥你说为什么高宗迁都后就不逼着鲜卑勋贵改汉姓?我想高宗当年肯定就有这个想法。”崔太皇太后一直在致力于鲜卑的汉化,让鲜卑勋贵改姓,也绝对不是拓跋曜一人能想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高宗的遗愿。
“他没时间。”秦纮说,高宗迁都后就开始重病,不到半年就驾崩了,根本来不及走下一步路。之后是太皇太后摄政,女主摄政,自是稳妥为宜,她能抗住勋贵要求将都城迁回的要求就很不错了。
谢知道:“一是没时间,二也是怕勋贵不支持。从迁都迄今,都有二十多年了,五哥你觉得魏国好吗?”
秦纮颔首:“不错。”至少国泰民安,并未四处战乱,比起魏国好多了。
“是啊,不错。”谢知轻轻的说,“可是你不觉得你们六镇的地位已大不如以前吗?迁都之后,你们的地位就下降这么多,等陛下分姓定族,很多在六镇和旧都的勋贵地位下降就更厉害吧?那些勋贵会甘心吗?六镇那些将领会甘心吗?”
谢知的话轻不可闻,却让秦纮心头狂跳,“阿菀——”
谢知微微一笑:“五哥,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反正六镇、勋贵再反对,太皇太后和拓跋曜也能压制下去,等将来太皇太后薨逝,拓跋曜自己也能掌权,就更不怕这些勋贵反弹。但这些的前提是拓跋曜活得够长,如果他又跟他那些先祖一样早逝,留下的后辈没有太皇太后相助,又没他那份心智,事情就难说了。
所以谢知才会选太皇太后作为自己离开京城的入口,只有她才不会让拓跋曜迁怒旁人,拓跋曜是不会对她出手的,哪怕将来她走了,拓跋曜也不会对崔家如何。无论如何,太皇太后在朝政上是踏踏实实在帮拓跋曜,亲母子哪来隔夜仇?她现在这个时机选的也好,至少未来的几年之内,拓跋曜是空不出心思来对付五哥,这也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空间。
秦纮紧紧的握着谢知的手,他明白阿菀不是胡说八道,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他跟父亲只是身在局中没有看破。
谢知倒是知道秦家为什么不能看破。因为他们从来都是跟六镇分开的,秦家从来没有远离过朝堂。他们始终跟朝中权贵有联姻,慕容夫人虽是大人不告而娶,可她跟陈留是表姐妹,她阿娘又是祖父的女儿,秦家的弟子也不愁晋升,他们并不会在乎六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