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和边境如何风起云涌, 林淡已全然顾不上了, 她掉入山涧后被卷入激流,又连连撞击在巨石林立的河床上, 浑身的骨头断了多处,已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好在她颇有几分运气, 最终被水流送上一处浅滩, 又被几个好心人捡到,这才保住一条命。
这几人均是边境百姓,发现林淡虽为女子,身上却穿着军服,且袖口和衣领处还绣有西征军的图腾,自是不敢见死不救。若是没有西征军,他们连命都没了, 又哪里能重回家园?
他们当即便把林淡抬回村落, 碍于她是女子,不方便照顾,就把她放在一个寡妇家里,各家各户给寡妇送几碗粟米, 算是救治林淡的费用。寡妇膝下育有一子,今年刚满八岁, 正可守在床前。
“姐姐,你好得可真快呀!大夫说寻常人若是伤成你这样, 没有十天半月根本下不了地。”一名三尺高的小豆丁端着一碗药跑进房间, 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林淡接过碗一饮而尽, 柔声道:“眼下我已大好,这药不用熬了,免得浪费银钱。”
小豆丁摇摇头:“这些药是孟大夫自己上山采的,晒好之后用水煮一煮就行了,不费钱。姐姐,你要走了吗?”
林淡揉揉他脑袋,温声道:“伤好了我自是要走的,不能总留在你家白吃白住。”
小豆丁红着脸摆手,“不算白吃白住,娘说你是军人,为了保护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供养你是应该的。姐姐,我们跟你一块儿走行吗?”
“你们在此处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这些天,林淡时常在村子里转悠,发现田地里播撒了冬小麦,正是抽穗的时候,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景象十分喜人。再等上一两个月,村民就能丰收,此时离开,这一季的粮食便都没了,饿也饿死。
小豆丁拧着两条眉毛,苦大仇深地说道:“林淡将军没了,匈奴联合其他四胡再袭河套,声势比之前还浩大,被林淡将军赶走的匈奴便又回来劫掠我们,此时不走,等粮食成熟的时候就走不了了。”
匈奴人不事生产,口粮全靠劫掠。这座村落好不容易重建起来,本以为可以在林淡将军的护卫下过上安稳日子,却没料她竟然被刺客暗杀,尸骨无存。如今皇帝正在严查那些刺客的来历,有人说是朝中几位皇子的死士,又有人说是匈奴人的探子,但无论是谁,这些都离边境百姓太过遥远。他们只知道,他们的战神大人没了,他们的好日子毁了,他们再无家园可归。
“姐姐你快些走吧。你是西征军,若是被匈奴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来杀你。昨日村长伯伯已经说了,不准把你在村子里养伤的消息透露出去,入夜之后你悄悄地走,谁也不让知道。我和我娘不跟你走了,免得拖累你。”小豆丁爬上炕头,把林淡的随身物品找出来。
看见洗得干干净净的黑色军服,林淡目中划过一抹暗芒。她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坚定道:“放心,我必不会让匈奴人再来扰你们。”
小豆丁眼眶有些发红,心里很舍不得林淡。林淡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天天给他说边关打仗的故事,可好听了!
一大一小正说着话,外面却传来凌乱的马蹄声和村民的嘶喊:“不好了,匈奴人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小豆丁尚来不及反应,他娘就已经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把他夹在腋下,又去搀扶林淡,急促道:“快快快,快躲进地窖里去,匈奴人来了!”
“匈奴人来了为何要躲?”林淡飞快穿上军服,大步走出去,路过院门时顺手捡了一根儿臂粗的棍子。村里的老弱妇孺全都躲了起来,只剩下几个青壮年男子站在一座塔楼上,手里拿着自制的弓箭,正满目仇恨地看着越驰越近的十几个黑点。
匈奴人善骑射,一群人骑着马奔袭而来,寻常人很难招架。他们有如恶鬼过境,连马都不下,见人便砍,遇人便射,只需在村子里来回跑上几圈,基本上便能把村民杀光,然后从从容容地下马扫荡战利品。若是撞见漏网的妇孺或孩童,喜欢的就带回去当奴隶,不喜欢的一刀宰掉。中原人在他们眼里形如狗彘,贱如蝼蚁。
被人如此屠戮,边境百姓如何不恨?今日就算拼着一死,他们也要拉几个匈奴人垫背。
“咦?那是赵寡妇家的军娘,她为何出来了?”一名壮汉立刻跑到窗边,焦急地唤道:“那位军娘,匈奴人已经近了,你快回来!”
林淡回头看他们一眼,表情平静地摆摆手。路过一户人家时,她顺手拿走一块木板做成的锅盖,当盾牌使。
见她一手握着木棍,一手拿着木板,像是要与匈奴人搏斗的样子,村民们心下不免着急。匈奴人骑着高头大马,举着双刃弯刀,哪里是寻常棍棒可以对付的,这位军娘也太鲁莽了!几名壮汉跑下塔楼,想把她拉回来,却见几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取他们眉心,连忙躲到门后。
另有几支箭矢插在林淡脚边,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想来,这些匈奴人已经发现她是女子,所以并不准备杀死她,而是留到最后凌虐。
思忖间,匈奴人已近在眼前,用蹩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