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吧!”
这是韩立对柳如音和陆婉儿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接着他便转过头去,像一只高傲的秃鹰一样,渐渐消失在二人的泪眸之中。
“婉儿,我们走吧!”
柳如音是这样说的,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与陆婉儿一同返回神仙谷。韩立像一个剥皮者,将陆婉儿的秘密全部剥露在眼前,毫不留情。陆婉儿并不是不舍,她只是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只要自己稍稍伫足,恶梦便会随之散走,而她则又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韩立还是那个好二哥,而弟弟也不是她杀的,她还是那个善良可爱,偶尔会撒一些小娇的天真女孩子,只可惜,这些都是真的,而上面所想也只是一场美梦。
梦终归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如阴雨连绵的天空,也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绵雨初歇,澄霁如洗。令人悲伤的天气已经过去,但厄运似乎并没有离开这片绝望的土地。
神仙谷里空空如也,或者说是生气沉沉。地上没有人,也没有血,但原本应该待在这里却已全部消失不见,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留丝毫痕迹。人,食,棉被,床褥,乃至案桌上的笔墨纸砚,尽数被人带走,留下来等候陆婉儿的只有那副挂在正堂上的巨画。
这下,陆婉儿也绝望了,和韩立一模一样。
他坐在儿时经常坐的台阶之上,又手托腮,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大门外侧。曾经,他便是这么等他爹回来的。那时的他不允许离开这里寸步,她甚至没有机会去欣赏附近的大好河山,平日里只有两个年逾五十的妇人给他解闷。可五十岁的妇人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教他些女工刺绣之类的东西,关于门外的花花世界,她仍然一无所知。那时,她的弟弟还没有“病死”,她时常羡慕他,能够自由出入家门,却不受爹的阻拦。久而久之,这种单纯地羡慕竟然衍变成了另一种情愫,潜移默化之中被加入了阴暗的成分,成为了嫉妒。女人本就是嫉妒的动物,更何况是常年被笼罩在嫉妒之下,却得不到丝毫宣泄。而最令陆婉儿无法忍受的是,他一直倍加呵护的弟弟,也渐渐地有意疏远她。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他,其实她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说过让我离你远一点,姐姐,他们说你很危险,不让我靠近你。”
弟弟本以为说完这话之后,自己便可以安然离开。但他从未想到,也从不知道,由嫉妒之毒淬炼而成女人,要比世间的任何一只飞禽猛兽都要可怕。然而,当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陆婉儿本意只是想留住弟弟,可他忘记自己的手中还有一枝竹剑。那是她今天的玩伴,可惜竟已成杀人的凶器。竹剑虽钝,但也经不住嫉妒与猛兽的武装,弟弟已成了死弟弟,而陆婉儿则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之后,他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记得了。
待醒来之后,陆婉儿被告知爹已经差人将伤重的弟弟送到了乡下静养,他本以为自己的过失没有铸成大错,而他爹陆征也确实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连陆婉儿都以为自己是在吓唬自己。有那么几次,她曾试探地问过她爹,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可每当这时,对方都会呵斥他回去继续做功廛,并说以防她再次伤害弟弟,必须等到她足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之时才能将弟弟接回来。于是乎,陆婉儿就等下去,一等就是七年。现在,陆征为她缔造的美梦终于醒了,弟弟不仅死了,而且还被陆婉儿当作美食一点一点吃到了肚子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为恐怖的行为,就连柳如音听到这个令人发指的事情之时,都不禁为之一颤,肝胆几乎为之凝结。可是在她看来,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八岁的小孩子,实在与杀人不眨眼、以人为食的魔头关联到一起。
陆婉儿仍然看着门外,她以为她爹会如曾经那样,一边快步流星地来,一边呵斥着自己尽快回房。可是现在,就连这个督促她去做不喜欢事情的人也不在了。她并不怎么伤心,确切讲她并不在乎,因为即便有再伤心的事,只要有愿意分享,伤心的程度都会大打折扣。然而,现在她的身边除了一个异姓姐妹之外,就没有其它可以倾诉依靠的对象了。好端端的春色竟在一瞬之间进入到了清秋时分,东风乍起,吹乱了陆婉儿的发丝,同时也将他的心吹得波涛汹涌。
“你怕不怕我?”
柳如音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孩子,露出会心的笑容,用以一种可以融化世间任何冰川隔阂的口吻,温情道:“傻丫头,我怕你做什么,难道你还能吃我不成?”
话一出口,柳如音偈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错了,陆婉儿确实那么做过,甚至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吃他一个柳如音又怎么了,就算再加个孙长空,再加个遮天皇也不再话下。
陆婉儿强颜欢笑,因为只有她认为那是一句玩笑,那才真的是玩笑。
“姐,你是个好人。可是现在的我确实太危险了,我不想连累你,更不想在什么时候对你下手。为了我,更是为了你,你还是走吧!我可以照顾自己,即便没有爹,没有父亲,没有那群整天围着我转的下人,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