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人缘虽好,却心知肚明,世上仍有不少人,恨不能将她剥筋去骨,诅咒什么的若有用,她这时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处了。
所以她并不在意秦霁这时的放肆,却也再无同病相怜的心情,一个人面对至亲的死亡,仍然无动于衷照旧只重功利,这样的人也真算禽兽不如,所以她漠视秦霁状如癫狂的不甘,公事公办的交待道:“圣上已有决断,遣朝臣,往胜州,迎回燕国公及秦将军灵柩,战亡将士,功勋必得追封,燕国公一爵,亦得世袭特例,圣上何曾寡恩?德妃切莫因为悲痛而失神智,犯触诋毁之罪。”
“父祖得以追封本为应当,爵位世袭罔替,亦无非是长兄之幸,然我父祖,历来疼爱小兄无忧,未知圣上可有恩赏?”
十一娘:……
她彻底没了情绪与秦霁继续理论,冷然道:“纵然德妃心中不平,也不该直冲紫宸殿寻圣上理论,国失大将,多少事宜,圣上正与朝臣商议,德妃因悲痛而失态,圣上虽能体谅,然外臣未免物议燕国公府门风不正,德妃又怎对得起令祖令尊?”
便嘱绾芋:“德妃因亲长之逝,悲痛不已,我不放心,暂留德妃安抚,转告锦华殿宫人,不用担忧。”
又对秦霁道:“我会代禀圣上,德妃纵有委屈,待圣上来蓬莱殿时,再当面相告吧。”
便拂袖而去,留下几人看管德妃,免得她因为不甘,把笑话闹去前朝。
却也当真让江怀走了一趟紫宸殿,转告贺烨忙完政务后,务必前来蓬莱殿,德妃在此恭候呢,我这皇后无能,只好让天子亲自安抚她了。
贺烨虽与皇后经过开诚布公,近一年间如胶似膝的亲蜜情态更胜新婚之时,可心里那个疙瘩却一直存在着,听说皇后又助其余女子牵线搭桥,暗中耿耿不满,直到见了皇后,听她甚是鄙厌地道明情由,皇帝陛下这才不再别扭。
“秦氏指望不上,燕国夫人那处,只能有劳皇后多多安慰了,说来也的确遗憾,夫人亲出之子,尽皆战死疆场,如今连燕国公也撒手人寰,又好在还有无郁,秦氏一门,还未失去顶梁柱。”
“我是想着,德妃所图,无非贵妃名位,现今这情况,予她也不要紧,也省得她抱怨圣上凉薄无情,因绝望而生仇恨……”
“她所图又岂止贵妃而已?”贺烨冷笑道:“燕国公是燕国公,德妃是德妃,一门忠烈,岂能为无耻女流垫脚?”
十一娘便也没再坚持了。
又说秦霁,被皇后“软禁”在蓬莱殿中,越是怒火中烧,深恨苍天无眼。
一见贺烨的面,立马扑上前去,却挨了一躲,险些没摔个五体投地,她心中越发悲愤,将那些控诉的话,又更变本加厉,不过目的了然,是为她的小哥秦无忧秦朗,争取位高权重。
贺烨冷笑:“燕国公最为牵挂,你父亲最为寄重乃秦无忧?你当朕真不知你心中想法?!你怎么不明说你之父祖,最最放心不下最最寄予厚望者,是你自己?!你长兄秦无郁,知你野心勃勃从来便不安份,你企图中宫之位,数回恳求无郁,却皆遭受长兄斥责,你心里清楚,无郁袭爵,你便再也无望获得家族支持,所以你才用你父祖功勋,换取秦无忧前途,满足你功利之心!”
“秦霁,朕最后,这当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念在燕国公府一族,为我大周治盛之世,立下汗马功劳这层情面,我可以予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若你不灭贪欲,仍敢企图中宫之位,朕不会饶恕你,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小聪明,安安心心于德妃之位,不要自取灭亡,朕不怕实言相告,为皇后,朕宁愿负愧兄长,你便不要奢望朕会因为你之父祖,对你一再宽容。”
贺烨气冲冲地离开,又再向十一娘交待:“我会告诉无郁,德妃哀毁过度,导致病卧不起,不用再予她恩许,让她归宁,给老夫人及太夫人添乱了。”
燕国公的爵位,贺烨已经决定让秦明继承,故这时提起的两位夫人,便指秦霁的祖母与母亲。
十一娘却听出了更深的含义:“圣上莫非想让秦无郁出征?”
贺烨颔首:“胜州虽已收复,但这回我大周也是险胜,并未能一举摧毁突厥,仅仅只是挫毁阿史那奇桑据胜州,取晋朔威胁洛阳、京畿而已。然阿史那奇桑撤军西疆,他野心不死,边关难保太平,我不能坐视其缓过这口劲来,厉兵秣马,再度威胁甘州。”
说着又是重重一擂书案:“经胜州一战,突厥虽损兵折将,然燕国公父子俱亡,于我大周而言,损伤也甚是惨重,无郁虽袭爵,然其长处,乃运筹帷幄,并不在于领军拼杀,又因年纪尚轻,恐也不能胜任主将之职,云州危情已解,虽可调用王横始率部,然王横始,也同样没有镇服大军威望,主将之职,竟无一能够胜任,可若不趁此时机战灭突厥,怎能罢止干戈,我决不能,给予阿史那奇桑喘息机会。”
十一娘心中一动:“圣上莫不是打算……”
“亲征。”贺烨决然说道:“我想亲自领军,再与阿史那奇桑一决胜负,秦无郁随我出征,京都安危,我会托付三郎。”
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