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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堂外已是暮色四围,同安方才醒转,收拾一番衣容,笑着出外见礼,方才说起往华清宫一事:“大母坚持要让我同行,叔母虽有心维护,奈何大母以孝道施压……我见叔母为难,只好答应下来,虽经一番安慰,但恐怕叔母仍耿耿于怀,不能放心。”
贺烨蹙起眉头:“你若不想去,大可不必委屈求全。”
“阿叔可千万别再为难叔母,否则同安怎么过意得去?阿叔也不必为同安担心,同安虽敬畏大母,但只要小心谨慎,想必大母也不会刁难,再者过不了多久,阿叔诞辰之日,我也就有了借口回宫。”
又垂下眼睑:“早前,因婷洁、柔洁二婢去从,我处置有失妥当,已经险些惹得叔母不悦,我也是因为心中愧疚,更不愿再让叔母因我之故,受大母责备。”
“什么婷洁柔洁?”贺烨不由蹙眉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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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帝陛下最近作息甚无规律,十一娘也没有特地等待,这晚仍旧是与迟儿玩笑一番,见他有了睡意,才让保姆领着去东寝歇息——小子虽说尚处稚龄,个头却很“可观”,江尚宫是没办法抱着过去了,就连江怀也很觉吃力,半道上再把迟儿给折腾醒了,反而麻烦,所以十一娘才没纵着儿子在她的寝室一直玩闹到睡着。
二更时分,贺烨仍未见人影,十一娘也便洗漱一番上床安歇,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了下来,紧跟着身体便被卷进了温暖的怀抱里,十一娘稍有些清醒,但想到昨晚自己睡得正香甜,被晚归的某人骚扰折腾一番,又劳累了大半夜,今早迟儿已经着装整齐过来问安时,她竟然酣睡未醒,就再不敢回应某人,佯装睡得人事不省。
然而贺烨今日却格外本份,只是轻搂着,男子的胸膛与女子的背脊若即若离。
难得没受“纠缠”,十一娘却越来越清醒,反而没办法睡着了。
她也感觉到贺烨也没睡着,因为他的呼息控制得过于轻微,不像沉睡时的舒长。
犹豫了一番,十一娘到底还是翻了个身:“圣上有心事?”
贺烨也没隐瞒:“吵醒你了?”
“原本也没睡踏实。”
帐子里恍惚透映的烛晕,让十一娘看不清明背光而卧的帝王面上神色,但六识远超凡人的帝王,却看清了十一娘隐隐的不安,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郁,干脆仰躺着,收回手臂压在了后脑下:“伊伊为何担忧?”
十一娘哑口,有些懊恼某人的敏锐,但心中却忍不住更加警觉,越发不肯松怈半分。
好一阵才回应道:“今日太后提出让同安随往华清宫,我未能阻止,故而担心圣上怪罪。”
“如果你想要阻止,当然不会束手无策。”
“圣上是疑心妾身只图自保而未尽心力?”
这话便带着几分恼火了。
“伊伊认为,我会听信同安一面之辞?”贺烨的语气也不由冷沉,他仿佛知道自己原本不觉烦郁,为何突然不满了。
“那么圣上察觉到了同安之意?”十一娘也意识到自己出错的根由,但却不能缓和紧张。
“你不信任我。”贺烨忽然侧身,与十一娘四目相对:“所以才会担心我会因为同安之故,埋怨你有负所托。”
“我明白圣上对同安之关爱,但我的确有负圣上所托,同安有心事,我没能及时缓解,导致她对我不满与疏远,但我现在不担心了。”十一娘长长叹一口气,避开目光,她主动将手臂环绕过男子温热的腰身:“我怕因为同安,咱们之间会有心结,圣上既肯坦言,便是责备几句,那也全怪我失职在先,只要圣上不会误解我是怀有私心。”
一见皇后示弱,贺烨心中的不愉立即烟消云散:“也是我太乐观,以为同安与你年少时便投契,眼下更会亲近交心,倒是疏忽了那丫头乖张性情,她呀,无非是眼见我如今更疼你与迟儿,难免拈酸吃醋,闹这一出,是想让我更加关注她,根结在我,又怎会埋怨你呢?伊伊也莫忧愁,待来年,我为这丫头择一个如意郎君,她有了情投意合之人,便不会计较我这阿叔偏心了。”
贺烨其实知道症结所在,便是侄女早已缺乏安全感。
他也叹息一声:“伊伊多担待同安几分,她年幼时,兄长对她便极冷淡,韦太后虽是她祖母,自来视她也如可有可无,从来便只有我,还能予她几分关爱,所以她才对我极其依赖,也怪我这些年,分心旁顾,越发让同安患得患失,我原本还打算多留她在宫里几年,但眼下这情形,还是早日为她寻个归宿更好,将来她身边有了良伴,膝下有了子女,人生有了寄望,心结也便能慢慢解开了。”
不得不说,贺烨如此开明豁达,让十一娘大是感动,当然更不会计较同安的心思,她越发亲昵的挨近男子的怀抱,额头轻轻蹭着一方下巴:“此事,圣上还是要征询同安意愿,切莫自作主张,免得同安心结越积越深。”
却没想到,因为这一句提醒,日后险些惹生一场风波,更加剧了她与同安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