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傍晚,因着午后犯困小憩一阵,不知不觉竟睡过头去的齐姬乳母被两个婢女摇醒,听闻晋王突然回府,正巧在毬场撞见她家娘子,这时甚至携同一齐去了章台园的噩耗后,简直有若五雷轰顶,若不是两个婢女眼疾手快扶住,险些没有仰摔过去,连声问道:“你们两人怎么在这儿?岂不是媵人独自去了章台园,可怎么好!”
一个婢女连忙提醒:“阿媪小些声,院子里可有这么多耳目,当心隔墙有耳。”
乳母方才回过神来,急得泪水涟涟,才听婢女压低声应道:“有畅阿监跟着媵人。”
“她在能顶什么用。”虽仍是惊急,乳母到底恢复了几分冷静,也压低声:“她哪会为了媵人着想,指不定正期望着媵人得宠,将来好为太后所用呢,妄你们平日机警,今日怎么这样糊涂!”
“婢子能有什么办法?便是跟去章台园,还能阻止殿下不成?便是媵人,但凡表现出推拒之意,必定也会触怒殿下,立时便会引来大祸临头,婢子刚能脱身,便急着回来寻阿媪商量,也是才进幂南轩呢。”
乳母手掌心全是冷汗,但也知道这时急也无用,只能双手合什跪倒在地:“天上神祇,各路菩萨,可得保佑我家娘子有惊无险……我家娘子幼弱丧母,甚至连生母音容都不记得,何等可怜?也多得伯夫人贤良仁慈,待娘子与亲出无异,娘子因受父母养育之恩,为了成全主翁志向,方才自请为这晋王媵,弱质女子身犯险境,也是为了君国社稷呀,神祇菩萨如何忍心看我家娘子被卷进险恶之中不能脱身。”
喃喃自语一番,更是磕起响头来,齐姬那两个心腹婢女因为无能为力,也只好跟着乳媪一齐祈求上苍。
然而当夜幕四合,齐姬却仍然未归幂南轩,三个下人几乎绝望了。
到底还是乳母率先沉着下来,边抹眼泪边说:“事已至此,你们两个趁夜准备避子汤,就说是我受了寒凉,为我煎药,明早媵人归来,悄悄让她服用……但望殿下只是一时兴致,日后便将娘子抛之脑后,大约还不算顶顶危险,不至于让娘子引来各路人马算计,更不至于让太后逼迫利用。”
话音刚落,却听外头一阵喧嚣,依稀便是齐姬的声气,乳母连忙将眼泪彻底拭净,踩着风火轮般迎了出去,只见打头正在自夸那位,可不是她家娘子?
“阿媪!”不待乳母说话,齐姬立即扑向前来,一开口,喷出的酒气险些没将乳母呛出咳嗽来,齐姬却兀自不觉,仍高声自得道:“我从前就说我是千杯不醉,让你们莫要拦着我尽兴,你们偏不信,这回可没话说了罢!便连殿下,都被我灌得酩酊大醉,倒在章台园里人事不省呢!”
看着自家小娘子虽是醉态,眼底却闪闪发亮,哪有一丝迷糊?乳母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了回去。
这事传到玉管居,却是第二日清晨了,以为大功告成的王妃刚刚梳洗妥当,便听碧奴禀报了这么一桩奇闻。
贺烨竟然被齐姬给灌醉了?!
王妃两道眉毛险些比翼双飞:这可算是普天之下第一无稽之谈!贺烨那本事,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只要运用功法,千百斗酒也能被他逼出体外,什么人能把晋王殿下灌醉?
又听碧奴禀道:“齐媵人也喝得似醉如痴了,竟丢了殿下在章台园,一路嚷嚷着回了幂南轩,更是延途夸耀她把殿下瀼了个烂醉如泥,甚至连殿下堂堂男儿不如女子那话也叫嚣出口……经这么多仆妪口口相传,只怕这时已闹得人尽皆知了。”
一时间闻风而动的阿禄也搜集了不少情报回来,禀报时神采奕奕:“任姬昨日听说齐姬去了章台园,急得团团乱转,可她惹那桩风波还没过去,这时当然不敢去扫殿下兴致,跟着又听见了齐姬四处嚷嚷,兴灾乐祸得很,说什么齐姬这么一闹,殿下能不恼火?还有那秦孺人,也是如释重负,虽说没有任姬那般张扬,今日却逢人便笑,如沐春风。”
“任氏可不会被齐姬蒙蔽过去。”十一娘摇了摇头:“她明知齐姬有意躲避殿下,哪能不知齐姬是故意惹火烧身?她今日这般表现,无疑是想委婉告诉殿下,她不愿看着齐姬得宠而已。”
“这么说,只有秦孺人瞒在鼓里?”阿禄问道:“想那谢姬,应当也能明白齐姬心思。”
看来秦霁对晋王的了解,当真只有皮毛而已,十一娘暗忖。
“快传早膳吧,不过多久,想必齐姬便会来玉管居。”
王妃最后这句料断,让两个心腹婢女思谋许久都不得要领,阿禄尤其觉得如坠五云雾里,悄悄商讨碧奴:“凭白无故,这事端究竟因何闹生?我世父那剂猛药下去,怎么反而引得王妃布署殿下‘巧遇’齐姬,这件事我还没想通,就更不知殿下何故装作大醉了,又说齐姬立即会为玉管居,难道是向王妃请罪?没这必要罢,齐姬真想请罪,也该去章台园。”
“其中蹊跷我也想不明白,尤其是王妃今日如此震惊,难不成昨日那番布署,还真要撮合殿下与齐姬?殿下明明答应配合,关键时候却又反悔……不过齐姬会来玉管居应当不错,你想呀,她昨日那番闹腾,无疑是想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