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的话当然如同一根火把,彻底将陈氏这桶烈油引燃,但她却还没有堕落到与个姬媵浪费唇舌的地步,而是怒视王妃:“这也是王妃看法?难道王妃认为,明宗帝曾彰誉晋阳陈氏家训,无非鼓吹而已?还是王妃认为贞烈不值赞誉。”
拉着明宗帝做大旗?十一娘看了一眼似乎因为这罪名惶惶不安的任氏,笑着说道:“陈郡君这可是在诬陷任姬不敬先君?任姬言之下意,不过是批评祝二娘有负仁德而已,纵然明宗帝曾经彰誉晋阳陈门烈女,可祝二娘与先祖何干?莫说祝二娘了,便是陈郡君,也不能代表其祖辈吧?难道郡君以为,因为明宗帝曾赞晋阳陈一女,便是赋予晋阳陈世代倚仗,纵然后人行事有失德礼,旁人也不能斥评了?”
说完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也不瞒郡君,关于祝二娘一事,原就有所耳闻,纵然,祝二娘欲为亡夫守节,的确为贞烈之品,可不能因为其具此品德,便可不守孝道,若是祝二娘真有诽谤嫡母之行,那可便该承担十恶之罪,当然,或许祝二娘并没有诽谤亲长,刘娘子也没有举告她不孝,今日我也不想理论祝二娘是否有罪,只是陈郡君举告刘娘子虐待子女,却拿不出凭据,又让人怎么能够信服呢?”
“二娘不惜自劓……”
“祝氏自残,却并不能证明刘娘子逼迫。”
“可是王妃不要忘记,刘氏亲口承认她确实有让二娘改嫁之意。”陈氏冷笑道。
“大周律,似乎并未禁止女子改嫁吧,身为父母,不忍见女儿孤苦一生,建议另择良偶也是人之常情,祝二娘不从有她之道理,刘娘子不忍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这与陈郡君控诉之苛虐可没有关系。”
见陈氏哑口无言,十一娘也不想再与她纠缠不清,只对刘氏颔首:“既然娘子家中有事,便先往处理吧,相信祝二娘若真恪守德礼,便不会再无理取闹,碧奴,你送一送刘娘子,并传我告诫之言,祝氏虽为大归之女,婚姻可由自愿,但切莫忘记孝道二字,既是亲长不许她再与心怀叵测之辈来往,理应聆听教诲。”
见经自己一手教导并引以为傲的“烈女”竟然被晋王妃当众“告诫”,陈氏怒火攻心,一道乌眉高高挑起:“论来王妃不过是二娘平辈,有何资格训以告诫?”
虽然陈氏早将自称改为“老身”,委婉摆起了长辈的架子,可这话一出口,委婉便成为公然。
“我能理解郡君心疼晚辈,方出此荒谬之言。”十一娘不急不怒,格外宽容。
“王妃这话何意?”
“因为我实在不明白,我与祝二娘无亲无故,又哪里论得上辈份高低?我之所以予她告诫,是因我为晋王妃,又奉太后之令协助殿下治理太原政务,祝二娘隶属本贯,言行又有触犯礼教之嫌,我当然有这责任给予教化。”这便是十一娘在警告陈氏了,不要用长辈自居,仔细论来,她顶多算个长者而已。
“王妃之意,仿佛是指与老身也非亲非故?”陈氏这时已经被怒火焚毁了理智,再也顾不得斟酌言辞:“王妃虽是出身京兆柳,可太原柳与京兆柳本为同宗同源,固然王妃嫁入宗室,贵为晋王妃,老身原本不该以老卖老,施以教诲,只是因为听闻王妃言行引起流言蜚语,甚至损及皇族威严,老身为防京兆、太原二族,因王妃而有辱门楣,亦不敢置若不闻,故今日施以责教,王妃若是不服,大可向太后弹劾,老身今日之后,便闭门待罪,等候朝廷处治。”
“大胆陈氏,你竟敢当众诋毁王妃?”任媵人再度助拳。
包括秦霁在内的几位姬媵,也对陈氏怒目而视,只不过各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也就只有各自知道了。
十一娘也终于咪起眼角,收敛笑容:“陈郡君想要教诲我什么话?”
“如今不仅晋阳,便是长安民众皆在热议,称王妃与薛少尹……那些言论实在有伤大雅,虽然是流言蜚语,不过正应那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王妃若是遵循礼矩,至少应当,让薛少尹迁居另处,以防瓜田李下之嫌。”
“好个瓜田李下之嫌。”十一娘轻轻击掌:“好个人在晋阳,却闻长安物议之陈郡君,好个贤良大义之长辈,我今日,可是真真领教了,所谓晋阳陈氏当代家训。”
“老身自知这话,必然会引王妃恼羞成怒,可为了捍卫礼法,也不得不说。”
“恼羞成怒?”十一娘将这四字抑扬顿挫地重复,不由挑起眉梢:“陈郡君误会了,恼怒当然难免,羞愧却无从说起。”
毛夫人这时却来“息事宁人”:“王妃也莫恼郡君,郡君一贯恪守礼规,也是真将王妃当作自家晚辈看待,才予以提醒,那些流言蜚语固不足信,可也不能任其传扬,王妃的确应当避嫌。”
“陈氏。”十一娘看也不看毛夫人,称呼一改:“你所说流言蜚语,可是长安城中最近流传那首‘当闻君受辱,激怒小红颜’之诗唱?”
“什么诗唱?”甄夫人眼见着陈氏话说得越发过火,也忍不住加入“战事”:“三娣妇所说流言蜚语究竟怎么回事?”
十一娘不待陈氏回答,略略提高了嗓音:“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