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水而来,舟上笛唱仍旧缱绻,可水榭里轻松愉快的气氛却仿佛一去不返,如同甄夫人、徐夫人等,当然对太原娄的私丑都有所耳闻,虽这些名门女眷从不忌惮豪族,可眼看王妃似乎意欲顺水推舟,都不便多说什么阻止的话。
王夫人甚至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一把袁氏,到略远处窃窃私语。
“此事怕没这么简单,樊氏既为毛夫人姨妹,指不定还藏着什么阴谋,那何氏虽说品性卑劣不值得同情,可要是真被娄卓强霸,闹出人命来,就怕有人会诽议王妃助纣为虐。”
袁氏却并不紧张:“世母安心吧,便看王妃自来太原,连连挫败毛党奸计,哪里会不知太原这些人事?妾身早前便留意见,听闻何氏寄住晋王府,除了柳媵人,秦孺人及那几位媵人都有惊疑之色,可见王妃对何氏早有防范,不许何氏与王府中人接触,既如此,又哪能没有察明她底细遭遇呢?无论今日娄家有什么阴谋诡计,相信王妃都能举重若轻应对,更或许,又有人要自取其辱了。”
王夫人仔细想想,倒也认同了袁氏的看法,便也定下心来,又悄无声息回座准备看戏。
刚好听见那位看上去极为温婉娴雅的谢媵人问道:“今日不经樊娘子提起,妾身竟还不知王府里有这么一位寄住,不过秋山观主之才,妾身却有耳闻,想必那何娘子也是才华不俗罢?”
谢氏也感觉到樊氏似乎不怀好意,故而用这委婉的说法提醒王妃留意当心。
“这也怪我疏忽。”十一娘微微一笑,慢慢捧茶喝了一口,又再说道:“还是与殿下来晋阳途中,路过清源驿,遇见何娘子因得急病,请求驿站收容,后来听说何娘子父母双亡无处可去,便让她暂时住在王府,偏偏又有许多琐事,这事竟然被我抛之脑后,若非樊娘子提起,我也没想起来府中还有何娘子这么个人。”
任媵人便说道:“经王妃这么一说,妾身却越发觉得疑惑了,论来,既是师长定下亲事,何娘子不该瞒在鼓里呀,那么又为何会离开晋阳呢?又自称无处可去……仿佛并不知道娄公将纳她为妾。”
不仅谢氏,任氏也察觉这事大是蹊跷,她当然不希望那何氏留在晋王府,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争宠之人?可要是王妃顺水推舟的行为会引来祸事,甚至于影响新政,任媵人也不能坐视旁观,毕竟,她还牢牢记得太后的嘱咐,眼下关键,仍然是平定晋朔大局。
“应当是何氏不服师长之令,心有反悔之意,故而这事,妾身还请王妃主持公道。”樊氏忙不迭地说道:“何氏父母双亡确是实情,又不被叔婶所容,将她遗弃晋阳,自顾逃难去了,何氏无依无靠,方才投庇秋山观收容,与观主确有师徒之实,观主的确可以作主她之姻缘,纳妾又不比娶妻,还得讲究个六礼告成,秋山观主既然收了聘金,并外子也请官媒开具了纳妾文书,纵然何氏还未正式入门,也不能反悔了。”
十一娘颔首:“倘若真是如此,何娘子的确不应反悔。”
谢、任二位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而今日寡言少语的秦霁这时却说了句:“这事王妃是否应知悉一声殿下呢?”
十一娘似乎觉得莫名其妙:“为何要知悉殿下?”
秦霁:……
心中不由冷笑道,想必那何氏青春貌美,柳妃根本便没打算拔刀相助,不过是殿下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收留王府,王妃今日是打算顺水推舟,借机除了何氏这个隐患,可她就没想到会触怒殿下吗?
不过这也正是秦霁喜闻乐见的事,她之所以提醒那一句,无非是撇清自己,当殿下动怒,她便可以叹息早便提醒,奈何王妃一意孤行!
只不过嘛,殿下若真为了何氏动怒,与柳妃生隙……
秦孺人心里又浸生出不少妒恨来。
自来了晋阳,虽说她迫不及待找了个借口前往章台园,不防却被拦在外头,还是江迂找了个机会与她私下接触,道说眼下王府中耳目更多,为防万一,殿下必须与她保持疏远,一来避免太后生疑,二来也为保护她不受忌恨。
秦霁虽然通达事理,心中却为相思煎熬,眼下忽然又冒出个何氏争宠,让她如何不忧愁,又如何不忐忑?
好在是,何氏的出身也不值得忌惮,就算留在晋王府,或许也有办法挑起她与扈氏的争斗,两败俱伤最好。
因秦霁这一提醒,任媵人却醍醐灌顶了。
毛夫人原是打着这盘算呀,想要釜底抽薪,挑唆殿下与王妃失和?应当是为丁梧亮一案,彻底恼怒了王妃多管闲事,只不过……柳妃是多机警,看她短短数月,便能让晋王府在太原站稳脚跟,就知其手段,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毛夫人算计呢?
等等,樊氏从何处得知何氏人在晋王府?莫非是……何氏原本就为毛夫人安插?!
那么便不是因丁梧亮一案了,需知这何氏出现时,殿下与王妃可都还未至晋阳城。
难道说,毛维是想抵制新政,不利晋王府,方才安插这个耳目?
任氏握了一握手掌,要是将这事报知太后,是否一件功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