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新六年新岁佳节,并没有因为天子称病却朝便消冷几分,尤其是一连三日的上元节灯会,朱雀门前甚至展立了一列五盏巨大的龙凤灯柱,太后携众多宗亲设宴皇城门楼,令宫中乐伎以及番邦艺人在城外广场献演,以示与民同乐,更是引得人山人海欢歌高颂,盛况相较往年更加热烈。
进入二月,长安城似乎才从新岁的节庆喜乐恢复了油盐柴米的日常,可紧跟着的新科省试又掀起了一场热闹,因为旧岁万年县试舞蔽的风波,太后下令肃正试举,经过不少各怀目的人士宣扬造势,以致于这场新岁春试吸引万众瞩目,市坊间传唱的诗作,不少都是颂扬太后仁德的主题,而对于今科状头花落谁家,是薛六郎毫无意外的连中三元,抑或有“黑马”杀出夺得魁首,引得热议不断关注倍增。
可是对于萧小九而言,这一年的新岁却过得无比郁卒。
十一娘在上元节并没有如愿留家陪伴婷而,因为受太后邀请,不得不入宫与宴,可也算彻底断绝了萧小九与十一妹同游灯会的期望,事实上整个正月,小九都被家中长辈勒令闭门,直到二月,萧行辙才总算迫于母亲董夫人的压力,允准小九到妹子夫家继续“寄住”,以避那明珠蒙尘的风险。
从柳小九口中,萧小九打听得十一娘并未当值,然而正月才过便往上清观,萧小九立即遣了童仆往上清观送信——长安五子今科下场,定会一个不漏高中,可要是待到揭榜,同年们的聚贺以及宫中举行的曲江宴接连不断,被勒令不准凑热闹的萧小九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因而只好与十一妹商议约定,不需等揭榜,待三日后考罢,由他作东,预先祝贺五子高中。
然而待那送信的童仆归来,却称并未见着十一娘,只是将书信交送给上清观仆役,等了许久也不见回音。
萧小九顿时焦急起来,二话不说便要亲自前往上清观面见十一娘商议。
可非但童仆阻拦,便连乳母也不许萧小九外出。
“郎主千叮万嘱,不准小郎君外出,以防中小人暗算……”
萧小九气得直跺脚:“难道为防小人暗算,我今后连门都不能出了?哪里至于这般草木皆兵,之前太夫人与姑母也不过是叮嘱多加防备,出门多带些人手,莫与人击鞠即可,再者我不过是往上清观,属内郭要地,也没隔几座市坊,卢锐他敢如何?”
然而无论萧小九怎么闹腾,乳母一口咬定不能违背郎主嘱令,气得萧小九摔门倒卧榻上,两个拳头险些没把榻板擂穿。
“阿母,要万一九郎知道我并未将信送去上清观……”屋子外头,童仆一脸不安,向母亲讨主意。
乳母长叹一声:“实在瞒不住,只好告知小郎君,这都是郎主嘱令,用意是让小郎君专心学业。”
原来却是萧行辙特意交待儿子身边掌理大小事务的乳母,今后戒备着小九再与十一娘亲近,连上清观都不准再去。
乳母虽然忠心,然而却有一个年龄稍大的长随,颇擅讨好钻营,往常瞧见小主人更加亲近乳母母子,以及年龄相近的童仆,对他却颇为疏远,心头早存不甘,这日瞧见小主人与乳母闹得不愉,往常一有机会就围在小九身边奉承讨好的童仆这时也不敢上前自讨没趣,这长随只觉机会难得,两眼滴溜溜一转,便自告奋勇前往劝解小九。
“小郎君若真是只想前往上清观,倒不担心会有危险,小人宁冒事后受罚之责,豁出去相助小郎君一回。”长随见小主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一扫恼火与沮丧,便知自己这回算是切中了脉,于是出谋划策:“只要小郎君屈尊,换身仆役所着衣裳,便能跟小人蒙混出府。”
萧九郎一来实在憋屈得窝火,更兼许久不曾见过十一娘,听这话后哪里还忍得住,于是言听计从,不过因为动用车马要么小九亲自出面,要么由乳母交付令牌,光凭那长随却是办不到,小九既是蒙混过关,当然不可能因为动用车马“自投罗网”,可崇仁坊与永兴坊虽然相邻,步行到上清观也需得大半时辰,那长随既是为了讨好小主人,当然要面面俱到,哪里会让小主人受苦,于是又出主意。
“小人有个相熟,可巧经营骡车租赁,小郎君莫不在路口酒肆稍候,小人前去寻他。”
小九一贯不拘小节,再兼欲见十一娘心切,也不耐烦步行,要万一被乳母发现他不见踪影,遣人追回岂不功亏一篑?是以再一次言听计从。
然而长随这位“相熟”却是几月前偶然结识,请他下了几回酒肆赌坊,不过是酒肉之交而已,寻常也只是在崇仁坊一家赌坊外兜揽生意,长随其实根本不知此人底细。
又说这日,柳彦可巧休沐,正在家中陪伴又才有了身孕的妻子薛惠闲话,一边逗弄着蹒跚学步的女儿,好不其乐融融,就见婶母萧氏一脸急躁地入内。
“小九那孩子,真是不省心,竟然悄悄出府,只带了一个半大不小长随跟从,应是去了上清观,我一时走不开,交待仆从去寻又不大放心,还请三郎走这一趟,他要是真去了上清观倒不要紧,留人照应着下昼回来即可。”
柳彦自然不会推辞,可也没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