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蓝阁。 在隐隐逼人的压力下,北辰太傅玉阶飞依然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在做付乐书学生的那几年,曾见过春秋砚主的画像,也听说过这位儒门高层的为人。杜芳霖既然亲身来此,必然有的放矢,不会做空穴来风之事。也就是说,现任北辰皇朝太子元凰身份一定有问题。 结合一直以来朝堂动向,玉阶飞心已然肯定。“国有国法,遵循法理,如是各行其道,则可安朝堂。”北辰太傅如此回答。 杜芳霖抚弄折扇。提法理,这是索要证据呢。他道:“替太后接生之御医如今安好?” “嗯?” “堵不如疏,君子观天知地,当明常理。若君不为君,一国之运该何依何从?”你盘算着教好徒弟,有问过你们家龙气的意见吗。 玉阶飞沉思。 “凤先凰后,国运人情。儒以人为本,顺天利民。”杜芳霖挥动折扇,四周雾气一散:“汝可听闻,灭龙生龙之法?” 人定胜天什么的,也要提前准备,你看本儒态度这么好,像是要君子你大义灭亲的模样么,法家那一套,儒门不背锅。玉阶飞深深吸一口气。 “今日到此为止。”却听杜芳霖悠悠又道:“日后,吾会再来!”” 玉阶飞目光微动,覆扇行礼:“恭送砚主。” 日后再来。 也许就能在萧然蓝阁里见到北辰太子元凰。 杜芳霖的打算只是为了提点玉阶飞一些事。有目击者在,实际上并不是先皇之子的北辰元凰,身世硬是要隐藏是藏不下去的,迟早过不了象征北辰国运龙气的那一关。若是非要推太子上位,北隅必然要生变故。但早做准备,却可以设法再造龙气,支持太子主政。 更何况,那位遗失在民间被龙气所承认的真正太子,先皇庶长子北辰凤先真的不适合入朝主政吗? 对,不适合! 有人插,混沌的北隅星象已趋明朗。当杜芳霖根据星辰指引,在一处远离皇城的普通市集里找到当街卖唱的真太子北辰凤先之后,即刻确认了这一点。这个擅长弹琴做歌的少年眉宇间皆是自足和快乐,举投足粗俗但一派自然,一看就不是混迹朝堂的料子,除非经过时间的改造和有合适的对象扶持。但北辰皇朝内忧外患,最缺时间,合适的辅佐大臣又一心向着徒弟假太子。这个北辰凤先要是做皇帝,没前途的。 确认这一点后,剩下就是了解假太子北辰元凰本身之心意。天时间,以玉阶飞的办事效率,想来要证实和说清事情绰绰有余。于是出打晕了无能反抗的北辰凤先,杜芳霖准备返程,再入萧然蓝阁第二次去见玉阶飞。 当北辰凤先猛地睁开眼,从软绵绵的床榻上翻身坐起时,人已在北辰皇宫。届时,北辰元凰正在萧然蓝阁接受自己的身世真相。玉阶飞以他的血与太后之血相验,确认被自己关爱了快满十八年的徒弟当真不是先皇亲生子。事情到了这地步,北辰元凰到底会是谁的儿子,那已经不重要了。 竹林内。 刚刚经历了一场人生颠覆的北辰元凰慢慢行走在一片清幽之,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生目标已成一场笑话,原以为需要自己背负的责任不过是空谈。 一个人若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立场活在世上。这个时候的北辰元凰还是一名未曾经历成年游历对未来充满憧憬的青葱少年。 他是真正感觉力不从心的沮丧,甚至有些不敢再回头面对原本熟悉的一众人。 “哈……”北辰元凰无端苦笑,一时心绪浮动,忽然想真正丢弃这并不属于自己的皇位,掉头去和太傅说自己放弃了。 竹林下,忽而有折扇合拢之声音。“你的父母,是北辰王与其王妃。” 北辰元凰脚步一顿。 这是一个听似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转过身来,就见到幽静之处,一名白衣墨裳之儒士肩罩玄丝外袍,面容肃然表情悠闲,白发一丝不苟垂落肩头,冠冕若砚戴青松之玉簪,发间点缀碎晶似星光点点。以北辰太子的眼力,看不出这名出现在萧然蓝阁的白发儒士究竟有多大年纪。但他却能判断,此人或许该是老师玉阶飞的好友,也正是那位从原游历带来他之身世真相的人。玉阶飞并没有向自己弟子介绍春秋砚主。因为杜芳霖并无意表明身份。 “你可有疑惑?”温雅的声音配上杜芳霖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反而让北辰元凰心一紧。 “见过先生。” 依照玉阶飞的教导,北辰元凰行礼的动作优雅好看:“元凰并未有疑惑。” 人教得不错。 杜芳霖评价。 “北辰太傅属意你为下任帝王。” “元凰……”北辰元凰想了想,终究是少年苦恼,吐露心声:“怕有负太傅所托。” “该是你的。人不会天生便能做帝王,你从小到大所学所思,非常人所能接触。”杜芳霖道:“若人生而为人,又何需儒门教化。你只是缺少了一个会。” 是这样的吗?不知为何,北辰元凰心里一松,眼眶发涩。或许他之犹豫迟疑,也只是差了一个人对他说一句:合该是你。十八年来一朝一夕皆是为了国事而领悟学习,若真要放弃皇位,值得吗? 北辰元凰心道,不值。 但他那位已被太傅送去皇城的兄弟又是怎样想的呢?也许他不该逃避,而是应该回去见一见那个人,那个被自己占据了名分大义早已满十八岁的北辰凤先。 杜芳霖见北辰元凰情绪缓和,便转身离开了萧然蓝阁。 这之后,有一封信伴随一片青翠竹叶被送至北隅皇城王爷北辰胤的府邸。这段时日边关稍微平静,肩负带兵之职责的北辰胤并未离开皇城。见到竹叶的时候,他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