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啊!” 吴宁不知所错之时,吴长路悠然开口。 “在你们这些小辈之中,四伯最欣赏的人就是你。你小子脑子够用,时不时还能弄些惊喜出来,虽然偶有出格,但本性不坏。” “......” 吴宁更迷糊了,好好地说这些做甚? “四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吴长路一叹,“聪明归聪明,生活所迫,无奈主商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吴宁:“但是,不能不走正道,像这种坑蒙讹诈之行,仅此一次!” “绝、无、下、次!” “......” 吴老九有点冤。 这都哪跟哪啊?一个愿打一个愿碍,我又没逼着人家住在咱这儿,怎么就成了坑蒙讹诈了? 再说了,一个个都穷成这个熊样了,生存才是第一法则好不啦?又不是读书的酸士,哪来的这份清高? 不服气地嘀咕道:“我可没骗,顶多算是做地起价。” “那也不行!” 祖君一声咆哮,直接拍了桌子。 “吴九郎你给我听着,既然是我吴姓人,那就得有我吴姓人的规矩,别学奸商滑贩那一套!” “......” 吴宁更不敢说话了,老祖君经常发脾气不假,可像这么认真的时候可是不多。 “爹,你先消消气。”吴长路安抚起祖君,“九郎不是不懂道理的娃子,说一说他就明白了。” 好不容易让祖君坐下,吴长路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吴宁。 良久,原本严肃的表情却是乎的一乐,随之摇头讪笑起来。 “小子,很不服气是吧?” “......” “不服气没关系,你四伯给你讲一个道理。” “您说。” “......”吴长路沉吟了片刻,本来想直来直去地说,可是一想到吴宁的身世...... “你是从京城那边大地方来出来的娃子,可能......” “可能见识过一些冷漠,以为那是生存之道。可是,在咱们大唐,至少是在下山坳,那是行不通的。” 吴长路不知道,吴宁不但是从京城来的,他还在一个更利己的千百年之后生活了二十多年。 “为何?”吴宁坦然发问。 “因为这个世道,靠你自己活不下去!” 吴长路认真地看着吴宁,“这是个吃人的世道,更是个冷冰冰的世道!” “是个遇上灾年就要饿死,出个门子就可能挨刀的世道!” ..... “你今日吃得饱,可不知道哪天就得空肚子。” “你今日能挣一贯钱,却不知道哪天这一贯钱就能要了你的命。” “在这个世道里,只有抱成一团才有可能活得下去。” ...... 吴长路顿了顿,“你要开客店,全坳子的人都来帮你。同样的,有一天他们过不下去了,你就得出手帮大家。这就是族村族亲的生存之道。” “可是......”吴宁更是委屈,“我也没坑骗坳子里的人。” “呵呵。”吴长路笑了,“小子,你在坳子里大伙帮你,那有一天你出了坳子,出了房州呢!?” “!!!!” 吴宁心头一颤,只闻吴长路道:“到那时,一个小小的下山坳已经帮不了你了,得是房州出去的乡亲们抱成一团。只有那样,你才能在房州之外活得下下去!” “所以,待人以诚,人家才能也待你以诚。等到你需要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帮你。” “这叫义,也叫人情!” “你懂吗?” ...... —————————— 吴宁开始明白了。 明白老祖君的这种正义感到底从何而来;明白吴长路所谓的义、人情,和后世又有多大的差异。甚至让他想起之前,孟苍山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吴宁总是和孟苍生鼓吹他是多么的有“见识”,以为自己的千年阅历可以碾压古人。 可是,孟苍山每一次都嗤之以鼻,一笑而过。 实在被吴宁说的烦了,孟苍生才说:“你离见识还差得远呢,等你敢直面生死,再与我说‘见识’二字吧。” 当时不懂,以为孟苍生在装十三,现在吴宁有点明白了。 冷冰冰的世道,不论吴长路,还是孟苍生,都说这是个冷冰冰的世道。 生者不易,而死又何其寻常? 战争... 疾病.... 天灾.... 人祸... 还有相对后世的落后和无法形容的赤贫。 生活中,每一个失误都可能要了人命,以至于这个时代的人对死亡已经是见怪不见,甚至冷漠了。 这就是孟苍生所谓的“见识”吧! 可是,没有人不惧怕死亡,亦没有人不惧怕被这世道击败,唯有抱团,方可得活。 正如吴长路所说,下山坳的族亲要抱团,房州的同乡要抱团,朝堂上关垄集团要抱团,山东世家也要抱团...... 诚、信、义,不但是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尺,亦是生存之道。 “我明白了。”吴宁诚然认错,“待人以诚,存义守信!” “嗯。”吴长路满意地点了点头。吴宁只是一时贪利,本性真的不坏。 “回头把房钱给人退了,不能为了身外之财失信忘义!” 拍了拍吴宁的肩膀,“别忘了,你失的不光是你自己的信义,还是咱下山坳的。” 吴宁应下:“嗯。” 好巧不巧,这边刚说完,院门就开了。 早间订房的那两个书生,还有老者,许是排了半天无果,回来歇息,准备明日再碰运气了。 吴宁赶忙回屋,把早晨收的房钱拿出来退给人家,只按一百文一间来算。 可没想到的是,钱已经送到了三人面前,却是没人肯接。 ...... 此时老者只是讪笑,看也不看吴宁手里的钱,倒是转向吴长路那边。 “吴统军在此,怎地?不请小老儿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