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独子铁中玉在沙洲城的胡作非为,身为一帮之主的铁黎可谓心知肚明,知府大人已经到府中隐晦提点,害自己多花了不少银两。所幸铁砂帮在沙洲城一家独大,官府那自己又多有亲近,这个宝贝疙瘩平时祸害几个普通良家女子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爱子心切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可这次毕竟是有头有脸的龙门镖局,放在二十年前也曾威震西陲,如今虽然没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姬东来那手回风刀自己也颇有忌惮,自然不能任由儿子胡来。
想到这里,铁黎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阴沉着脸道:“龙门镖局不是寻常人家,姬月蓉那女娃儿的能力比你强了何止百倍,老子还指望她嫁入我铁家之后持家有道,你休得胡来。”
平时蛮横无道的铁中玉也不是真傻之人,经父亲提点,顿时平了心中怒火,再又想想姬月蓉的花容月貌和清纯可人,以后一定难逃自己掌心,心中当即一片火热,兴奋道:“中玉知道了。”
儿子识趣,铁黎还算满意,只是他却有点疑惑被自己训斥的铁中玉究竟喜从何来。
走在大街上、被铁黎强行逼亲的姬东来心情大坏,途径龙门客栈不由停下了脚步,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大醉一场。
倒是酒楼掌柜一看门口站的正是在城中颇有声望的龙门镖局总镖头,慌忙点头哈腰上前行礼。姬东来苦笑了一声,顺势而为入了客栈,也不点菜,直接要了两坛“西风烈”。
姬东来坐下之后,一碗接着一碗,一坛烈酒转眼间便已见底,惊得楼梯口的店小二暗暗咋舌。这种大西北出了名的“西风烈”,那可是如名字一般浓烈,曾经少不更事的他曾偷偷喝过一碗,结果一睡便是一天一夜不曾清醒,眼前的姬总镖头已经不是海量可以形容。
店小二目露崇拜之色,如姬东来这般执掌一个大镖局的江湖成名高手,一直过的应该就是眼前这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生活,再想想自己每月那屈指可数的散碎银两,和那古井无波百无聊赖的穷困生活,不觉心中暗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能遇到一个前辈高手,然后修的一身武功,过一过那种仗剑行天涯的江湖日子。
被颜梦雨一语惊出客栈的厉天途眼见美人打着哈欠上了二楼客房,才径直绕到客栈正门口,不紧不慢重新走了进来。
姬东来一口气干了十八碗烈酒的情景正好落入厉天途眼中。
厉天途眼神不觉一亮,轻嗅了嗅鼻子,他也是好酒之人,又岂能看不出那两坛美酒之烈,再看一脸愁绪的英伟中年男子,周身一副久历江湖之气,这是一个十足的江湖失意人啊。
厉天途想起了以前那段借酒浇愁的生活,心中不禁有种同病相怜之感,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
姬东来一看厉天途一身文弱书生打扮,也不予理会,一掌拍开了酒坛泥封,满满倒了一碗送入嘴边。
一脸尴尬的厉天途径直坐在了姬东来对面,笑道:“如此美酒,一人独享岂不孤独?”
姬东来哑声道:“姬某喝的正是孤独之酒。”
厉天途挠了挠头,轻叹道:“孤独之酒解孤独,要是再有个酒中知己相伴,岂不更好?”
姬东来平时也非生人勿近之人,今日心情烦闷态度有些生硬,看厉天途如此平易近人,倒也不好再绷着老脸,将碗中酒干尽后,又倒了满满一碗推到厉天途身前,低沉道:“我看小兄弟并非西域人士,想来也是刚到沙洲,可试一试这西风烈。”
厉天途毫不推辞一饮而尽,之后神色平静笑看姬东来。
本将眼前年轻人当做了文弱书生的姬东来见厉天途满饮一碗“西风烈”后脸不红气不喘,明白其之前酒中知己一言非虚,心情似乎有所好转,赞许道:“没想到小兄弟一身书生气息,却能饮得如此烈酒。”
已经贵为从二品安西大都护领镇军大将军衔的厉天途轻淡一笑道:“也许小弟这一身书生气总归是唬人的。”
因大量饮酒脸色有些潮红的姬东来将烦恼暂抛脑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对着厉天途轻扬了扬手中烈酒。
第二碗美酒下肚,厉天途抹了把嘴唇,问道:“姬大哥可是有烦恼之事?”
不欲将手无缚鸡之力厉天途卷入江湖纠纷的姬东来故作轻松道:“一些江湖小纠纷,不足为提。”
一坛十八碗。厉天途与姬东来各自对饮了九碗,都觉意犹未尽。
姬东来伸手拦住要继续叫酒的厉天途,低呼道:“小兄弟,还是算了吧。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聚。我是城北龙门镖局姬东来,欢迎小兄弟日后到龙门镖局做客。”
厉天途做梦也想不到只是偶然相遇一时兴起便在一起喝了几杯的酒中知己,竟然就是颜梦雨要托自己相护的运镖苦主,这沙洲城果然很小。
厉天途脑中灵光一闪,借坡而上道:“小弟屡试不中,对仕途已心灰不已,可否到大哥府中掏碗饭吃?”
姬东来讶然道:“若是你二十年前对我说这番话,我一定觉得你别有用心。但如今龙门镖局已非昔日的龙门镖局,只怕要让小兄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