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八咏楼。
窗外,云如墨,雨不停,兽吼刚刚消失,地面还在微微震颤中。
“饕餮来了。”城主站在窗口微微叹息,又望一眼铺满黑云的天空后,关上了窗向床走去。
床上躺着余生,烂醉如泥的他刚刚消停一些,火鼠织就的华衣被褪去,只穿一身白色中衣。
有些人天生酒品不好,余生就是如此,在客栈时已经领教过了,照姑娘万没料到他现在居然变本加厉。
回来时,本打算把他丢客房的,不过一直胡言乱语,说着睡觉浪费生命,修仙从不睡觉之类的话。
为方便照顾他,城主只能把他带到八咏楼。
刚走到床前,就听见余生在喊“小姨妈”,清姨以为他醒了,走过去却见他把枕头抱在怀里,还狠狠亲了一口。
清姨记起了他那番权势压人,为所欲为,试图让她陪睡的话语,忍不住举起手。
幸好老余夫妇把他从小丢在镇子上,不然这小子绝对会成为仗势欺人的纨绔。
不过看到余生带着两个黑眼圈,睡的还很香的恬淡样子,清姨最后还是放下了手,“这次就饶了你。”
外面响起脚步声,王姨带着侍女走进来,“小姐,醒酒汤好了。”
“放床头吧。”余生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可不准备再把他弄醒。
看着王姨戏谑的眼神,她就记起了方才这小子往她怀里蹭样子,还说要当自己小姨夫的胡话。
现在余生躺在床上还能喘气,已经是个奇迹了。
侍女把醒酒汤放下时,看到余生黑眼圈,差点笑出声,幸好把嘴及时捂住了。
“你退出去吧。”王姨让侍女退下,刚要商量正事时,被侍女将要关上的门又推开。
剑灵梳两个朝天辫,穿着一身破布衣回来了,“主人,饕餮离镇子不到半天脚程,明天醒过来寻食怕就到镇上了。”
她看到了床上的余生,“这小子怎么在这儿?”又看到两个黑眼圈,“呦,谁这么大胆,居然把盟主给…”
剑灵很快明白过来,点头道:“揍得好,也让他知道盟主上面还有小姨妈。”
不理剑灵,清姨手在桌子上轻敲半响,才开口道:“传盟主令,让诸位城主做好准备,寅时赶往剑囊镇。”
王姨有些许担忧,毕竟诸位城主选余生是看重他身后的东荒王,现在让他们亲自上去卖命,这恐怕……
“唇亡齿寒,饕餮不灭,很多城池不能幸免,他们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清姨说。
至于东荒王,又不是他们雇的打手,难道给他儿子一个盟主位子,就得帮忙除去饕餮?
王姨点头,退下行事了,留下剑灵大摇大摆坐桌子旁边。
清姨看她,“你还不去歇着?”
“不行,我得守在这儿,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容易让人误会。”
剑灵仰着头,“再说,万一他对你不利呢,我在这儿也好保护你。”
当然,若有些羞羞的事情就更好了,她对这方面还是很好奇的。
“你咸萝卜吃多了?”清姨没好气的说。
“我讨厌萝卜!”剑灵“哼”一声站起来,“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心我去告诉毛毛他娘。”清姨说,“记着你欠它不少钱呢。”
“啊,那个,我淋雨伤寒了,就先去休息了。”剑灵赶忙逃走。
有什么样的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毛毛他娘随主人小气的很,一钱也能在耳边叫半天。
“哎”,剑灵望雨长叹,“还好我出淤泥而不染。”
“我想削个萝卜。”屋里的清姨说,吓的剑灵落荒而逃。
……
夜到丑时,镇上百姓呆在客栈大堂,桌椅已经搬走,他们打着地铺在等天明。
众人相互依偎着,一颗心吊着,听屋外雨潺潺,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住在客栈的蛇精脸和黄衣人也是如此,白眉老者站在二楼窗边,呆呆望着西面。
“大人,咱们真的不走?等到明儿就来不及了。”断章身后劝老者。
断剑却道:“东荒王的儿子在这儿,镜子唾手可得,若走了,神的魂魄就真找不回来了。”
那头的蛇精脸也是打的这主意,他回头劝说手下,“不必担忧,有镜子在,镇子完不了。”
他又望向西面,“咱们留下来,要确保他们得不到镜子。”
黄衣人若得到镜子,猰貐魂魄得以补全,神智恢复,那两城神的子民又将不得安宁。
唯一还安然的只有何今夕了,他着妻子的面容,轻笑:“镜子眼看要有了,饕餮又来了。”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一同进入饕餮肚子里倒也快活,总比一个人强。
雨打蕉叶,劈啪作响,所有人静静听着,等待东面消息。
忽然,“昂”的一声穿云裂石之音从西山传来,差点没有震破众人耳膜,牢固的客栈也在声波中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