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月湖北岸,昆南城西北角的曲池坊环境清幽,随处可见高宅深院,除去城南被称为青州第一销金窟的兰月坊,这里便是一等一的富贵之处。达官贵人就算不居于此地,也大多在这儿购置了别院。
深巷中,卖花少女挎着一篮月季,声音在清寒中传出好远,不见其人,但有晨风送来隐约花香。
银川巷,更是曲池坊中的富贵地界,能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巷道纯以一尺长半尺宽的水磨青砖铺设,平整无比,光可鉴人。银川巷内最奢华别致的那间府邸不知是哪位豪商巨富的产业,从未住人,只不过近来倒是住进了一位姓余的公子。
巷口,二人踩着青砖走来,在丈二高的乌漆铜兽衔环大门前停住脚,其中一人手扶刀柄,仰头望向丈深的屋檐下方雕镂松鹤延年的银杏木挂落,低声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惜,此余庆非彼余庆。”
那儒雅书生模样,神情淡然的青年看着紧闭的大门,说道:“师弟与他见面后最好能试探出他的目的,至于如何临机应变便只在你自己,我说得太多可能会引起怀疑。”
吱呀——
二人正说着,那严丝合缝的乌漆大门被人推开,一个青布衣服的家丁露出脸来,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终于来了,主人正在等待。”
李长安回头看了不远处的苍风一眼,略微提高声音说道:“放心,我不会离开百丈外。”
苍风抱剑立在门口,左手执着朱绶铜铃,对他淡淡一点头。李长安便穆藏锋相视一眼,走了进去。
入院,走过照壁后的大院,穿过了一道月洞门,里面廊腰缦回。
走廊上过于繁饰的檐顶让光线有些压抑,走了一阵,李长安不经意间抬头斜望一处被天井分割得方方正正的苍穹,苍青色天幕一角,高啄的檐牙透出一丝狰狞之意。
片刻后,拐过一道回廊,便见到前方二十外一间书房的门正开着,那余庆手捧书卷随意看着,也是听到脚步声,他与李长安对视,微笑点点头。
家丁停下对二人说地方到了,便倒退着退下,李长安与穆藏锋走进书房。
边上一位仕女奉上茶盏,元庆早放下书卷站起身,看向穆藏锋,“不知这位是?”
李长安便将穆藏锋身份告知,穆藏锋亦对余庆点点头。到靠近余庆一丈处时,李长安脚步略微一顿,停了下来。
余庆道:“长安兄,怎么了?”
李长安摇摇头,说道:“无妨。”
余庆道:“长安兄遭逢变故却丝毫不乱阵脚,当真令人佩服,二位快坐吧。”
“余兄客气了。”李长安对他一拱手,虽是和他演戏,却也不故意与他互相恭维,接着便坐下,叹了口气道:“什么丝毫不乱,不过破罐子破摔罢了,如今我想找出那害我之人,却无丝毫头绪。”
他虽表情不变,心中却已顿起波澜,只因方才接近余庆之时,那腰间的八荒刀上传来一股意犹未尽的饥渴之意,好像将元庆视之为盘中之肉。
向来八荒刀虽锋利无比,却只如死物,除去在断龙湖边那虚无空间之中曾口吐人言,之后一直没有异样,此时竟像有欲望的生灵一般。
李长安按捺心神,不自主皱了皱眉,虽然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余庆发现。
余庆微微一笑,并未怀疑,只道李长安是担心其他的,便拨弄着茶盏盖道:“我既然说了要帮长安兄的忙,便不会食言。”
李长安松了口气道:“余兄有心了,我昨夜思来想去,害我的人只有可能是那姒飞臣,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做。”
余庆道:“人心难测,长安兄何须想为什么,是他害你,以他为突破口去查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做下此事,不可能除掉所有蛛丝马迹,昨夜起我已派人调查,发现此人麾下的确有魔道散修的存在。”
砰!
李长安左手狠狠在桌上锤了一拳,茶盏被震得离桌三寸,随后落下啪的摔碎在地,蓦地站起,从牙缝中挤出字道:“卑鄙小人!”
余庆面色微变,拨弄茶盏盖的手僵了僵。
李长安冷冷道:“好歹青州世子,修为远高于我,却不敢堂堂正正一战,还使这些鬼域伎俩。此人、我必杀之!”
“长安兄稍安勿躁。”余庆心中一松,劝慰道:“最是关键时刻,万万莽撞不得,若不将此事调查清楚便贸然行动,真惹怒了靖道司,云庭真人的面子也只能只能让他们顾忌一时罢了。”
李长安方才他是那句卑鄙小人表面虽是骂的姒飞臣,实则心中想的是眼前的余庆,算是演的情真意切,深深呼吸两口,他再度坐下,看着地上茶盏碎片与蔓延开来冒着热气的滚烫茶水将青石地染成深色,涩声道:“抱歉了。”
余庆道:“无妨,长安兄吐出心头恶气也好。”
李长安平静下来,问余庆道:“余兄所说,姒飞臣麾下有魔道散修,是确有其事?”
余庆道:“确有其事。”
李长安抱拳道:“还请余兄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