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飞臣握紧右手,流云剑古旧的剑柄仿佛要破匣而出,他终于对李长安动了杀意。
此前无论是对李长安下通缉,又或是邀星楼中邀战,他只把李长安当作地上一颗碍眼的石子,随意踢开便好,现在这颗石子仍旧是石子,却被风吹起要钻进他眼睛里。
他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对李长安道:“拿了我姒家玉令便当真敢坐王位,有点胆量,你自己不惜命,孤也没有不接战的道理。”
凌毓已写好战书,李长安接过掸干墨迹,便向姒飞臣抛去,轻而薄的纸张割破空气犹如刀刃,被姒飞臣一把接下。
玉笔峰下,无数目光凝聚在李长安身上。
其中有一翦水双眸美得不似凡人,望向李长安的目光带着一丝欣赏。这双眸子生在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仿佛病中美人,真是我见犹怜。
沈绫手中拂过一根情丝,此情丝已被三日前那柄乌木剑斩断,原本的七根情丝便只剩六根,人常说七情七情,她修行的《三千烦恼丝》亦是以七为瓶颈,炼七根情丝方才入门,练七七四十九根情丝便可入元始境,炼成三百四十三根情丝可证神墟,都是以七为门槛。
花神宗中传言若得情丝三千,便可立地成仙,其实并非真的要炼化三千情丝,而是两千四百零一根。
择道种在即,如此紧要关头七情丝被破去其一,须要尽快补全。
眼前男儿种种能入眼的不过那余庆一人,但那余庆心如铁石,短时间连情愫都无法生出,谈何抽他挚情炼化情丝,倒是眼前这李长安,像是个重义重情之人,倒还尚可。
…………
其余看着李长安与姒飞臣的人中,又有一对老主仆。
那主人身穿便服,面容沧桑,鬓角发白,显然是忧思过度所致,他的眉宇间有久居高位的王者之气,却微微佝偻着身子,把脸也用斗笠遮挡起来,像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他身边的老仆面容比他更加苍老,双手拢在袖中偶尔露出皮肤,竟如年轻人般光滑,甚至泛着玉色,这是练髓境大成的表现。
不过,侍立在越地之主越王身边之人,又何止区区一个练髓境。
若王明堂没有易容,玉笔峰下有无数人能认出他的模样,这位“十方武宗”,是青州三百年内武道造诣最高之人,早在五十年前武道修为已晋入万象境。若说修行人从气海四境晋入元始已是千不存一,武者要破出肉身四境晋入万象境更是难如登天。不同于西岐之内,大承朝廷麾下武者可以借助龙气修炼,东荒武者要从肉身四境晋入万象,唯有“以武证道”一途!
是以东荒之中,武者虽多,但万象境相对元始境来说极其稀少,王明堂更是青州屈指可数的万象境武者其中佼佼者。
他侍立在越王身边,对这位暗地里被人议为“老年昏聩,几个儿子在眼皮子底下夺嫡都一无所知”的越地之君怀着至诚的恭敬,以王明堂的武力已不须向人道掌权者低头,他也不须向别人索求什么,但站在越王身边时,他微微欠下身子,让自己身高保持着比越王稍矮的高度。
越王虽然面容苍老,眼神却毫不浑浊,哪有半分“昏聩”的模样,看着那地势略高处李长安与姒飞臣针锋相对,他表情古井无波就像局外之人,这位越地之君同时也是一位父亲的老人仿佛并未从中感到后代不和的悲哀——这是作为一个掌权者必须的冷漠,他需要从继承人中择出最合适的一个。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儿子们的争斗又有容忍的底线,什么底线?譬如十年前他的第五子被神通咒杀,便是触犯了他的逆鳞,于是十年后姒景陈揭露真相后,他毫不犹豫把第二三子尽数发派幽禁到安陵之中。
想到姒景陈,这位老人目露追忆之色,就像枯叶重新焕发出了几分生机。极少有人知道,六个儿子中他最偏爱的并非当年暴毙的那位五王子,而是庶子姒景陈。
当年尚还年轻的越王与相邻周地之中王女联姻以结二地之好,他并不抗拒这种婚姻形式,周地王女温柔细致,大度包容,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正妃。但两年后越王便服出游,却识得一个流民少女,她的倔强,她的野性,她的大胆不按常理出牌让越王怦然心动,他将她娶回王宫,她为他诞下一子,便是如今的姒景陈。
正因如此,在第五子死后越王心知一味保护只会促成更快的灭亡,才会不顾大臣“庶子难登大雅之堂”,“恐有伤二地盟约”之类的谏词,将姒景陈短短十年内扶持为一方郡王。
不过,这也只是他对姒景陈的保护,他仍将姒飞臣立为了世子——只因二地已结盟数百年,向来周地储君都是越地王女与周王之子,越地储君亦是如此,于是纵使那位看似温柔大度的正妃在派人毒死越王宠爱的那位少女后被他一纸休书逐回周地,他也没有轻易破坏着这数百年的盟约。
王明堂看了李长安一眼,低声道:“六殿下如今处境不妙,但麾下人心还未散。”
越王点点头,神色不变。
王明堂又道:“潜龙自入昆南城,便先找到了世子殿下,甚至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