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密室,关上了铁门。他击杀的方式显然有些过激,导致手上沾满血,衣服也溅到了血迹。他沉默的坐在角落里,脱去外衣的马甲,固执的拿来擦手上的血。
他的洁癖还是一如既往。
我有些遗憾,也有些可惜。那三个驱魔人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止修。他们本来可以活着离开。也明明就差一点,他们就把我扛出去设陷阱了。
我其实一点都不介意,被他们架在木柴堆上,一把烈火送去见圣主。
我的心情十分失落,骂也懒得骂了。
他擦血的动作有些急躁,我不由得‘哼’他。“你别想了,你擦不掉的!而且你就算擦掉了这些血,也擦不掉你手上的罪孽。他们见了圣主,肯定会告你状的!”
他忽然站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如果可以,我真想捡起床上的法力石丢他。
外头刚刚死了三个驱魔人,我们同样是驱魔一族。我被困在这里,完全无能为力,连开口给人家打气都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悲伤、遗憾、失落,所有的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正肆意侵蚀着我。他还这样一惊一乍的,可不是把我变得更加敏感。
他似乎终于明白,仅凭马甲是擦不掉自己手上的血迹,他快步走向铁门,拉开门就走了出去。我做好心理准备,往铁门外偷瞄了一眼。
鲜血喷洒在过道上,刚刚还聚在一起说话的三个人,现在变成了三具死相惨烈的尸体。铁门‘嘭’的一下合上。将一切隔离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止修面前,生命总是非常的脆弱。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所以,我的生命,究竟为什么那么顽强?
我不由得叹气,瘫倒跪坐在地上,就这样放空了自己。我有点累了。我隐约感觉到胜利近在眼前。止修受了重伤,连格瓦诺都没了。可就是越到最后,就越觉得疲倦。
到底还要再等多久,我怎么还没死?止修怎么还没死?我等得着急啊!
我又开始习惯性诅咒,一个正义的驱魔人,变成邪恶的诅咒巫师,之间隔了生与死的距离。这么想想,好像还挺远。我站在光明这边,诅咒什么的,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我跟圣主单方面沟通,别的惩罚我都接受,就是诅咒人的罪孽,我有那么一点不服。
我正一本正经据理力争,铁门又被打开。他回来得很快,真就把手洗干净了。而且,他自己有洁癖也就算了,竟然还强迫我一起。
我就一具尸体,他还提木桶来给我擦手擦脸。
他给我的感觉,好像小孩子,在摆弄橱窗里的玩偶一样。问题是,小孩子的玩偶都很漂亮,而我,除了睁着眼不瞑目以外,毫无特点。
好阴森的感觉。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我可能是唯一一个,自己嫌弃自己尸体的人。当然,很大原因是,别人也看不到自己的尸体。
这是个冷笑话吗?我撑着下巴仔细思考。
他沉默着,把我被翻身的尸体摆正。他动作很轻,还注重美观,帮我把散开的头发整理到身前。我打量自己的尸体,怎么说呢?真的很恐怖,而且真的很丑。
我的头发太蓬松了,还都卷在了一起。双马尾绑着虽然好看,但是看着像是长不大。我死了两年,现在怎么都十九了。是时候改变一下形象,一个斜马尾好像还行……
还有,我的身材。唉,太差强人意,这个没救。只是为什么,穿着还那么土。难怪没人喜欢。
托他的福,他那么摆弄我的尸体,让我渐渐没那么害怕。一时没忍住,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谁当成玩偶。我假装不是我自己。
当然,我也还是有优点的。如果竞选恐怖娃娃,应该没人能赢过我。
我得意的勾起嘴角。人死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偶尔取笑消遣一下自己,也挺有趣。
他擦干净我的手,把它们交叠放在我的肚子上。死人都是这么睡觉的,这点我也没什么异议。只是我忍不住回忆过去,想当年我也是横躺、侧躺,劈叉躺的代表人物。可惜了。
他擦干净我的脸和手以后,就坐在床沿看我。我蹲下来,歪脑袋看他表情。我学着印象里行骗小混混的模样,希望能说服他。“要不要一起躺?死了其实挺好的,你看,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光睡觉,一点都不辛苦。”
虽然他听不见我、看不见我,可不妨碍我唱独角戏。我死了两年,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忽然朝我的尸体伸手,帮我整理衣服肩膀的小花。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要脱我衣服,给我来个全面擦拭。话说,我两年没洗澡了。
尸体要洗澡的吗?我也不是很清楚唉。
我就这样,在反派大BOSS面前,思考起清洗尸体的问题。要不怎么说我学习不好,注意力全是分散的,完全没有重点。
不过,本来就没什么重点。
重点是什么?难道应该是,刚夺走三人性命的大魔头给我洗脸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