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位匠人陆续来到“千行门”继续干活,陆三川与龚青迎上前去,见来的只有四人,便多问了一句“另一人呢?”
有一匠人痛心疾首,连连摇头道,“老陈也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人,昨晚收工回家的时候,在半路上被人挖去了眼珠!”
陆三川听之,大感惋惜,虽然他并未与那位黝黑匠人讲过几句话,但听闻人间惨事,不免心生悲凉,同时哀叹天道不公。
龚青却是觉得事出蹊跷。他与那位陈姓匠人交谈过好一会,自其言行举止之间,只看到忠厚老实,他这样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仇家才是,却为何被人挖去眼珠?想来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便在此时,张玟惜抱着一只洗衣盆走过。
龚青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喊住张玟惜,“二太太!你可还记得昨日你为匠人们送水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撒了,半碗水泼在一位晒得黝黑的匠人身上?”
张玟惜面色淡然,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答道:“记得,怎么了?”
龚青道:“那位匠人昨日收工之后,在回家路上被人挖去了眼珠。”他与这个女人相处不过短短两日,并不了解,但心底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单纯无辜。
他猜测此事乃张玟惜所为,但他也知道,张玟惜绝不会承认,甚至,会不会露出破绽还很难说。
果不其然,张玟惜听闻噩耗,大吃一惊,甚至无力抱住洗衣盆,任由洗衣盆摔在地上,洗衣盆内才洗干净的衣物摔了出来,沾满污秽。她双手捂住嘴巴,无论眉眼神情,皆可见悲伤,“天哪,什么人这么残忍?”言毕,她才蹲下身子,摆正洗衣盆,将衣物一件一件捡回盆中,一边自责道:“姐姐才洗好的衣服...”
龚青只是说道:“少主,过一会即要开工了,来搭把手,我们去将那里的木材搬来。”
陆三川不觉有异,便跟了上去。
待二人离张玟惜有些距离之后,龚青才轻声与陆三川说道,“少主,挖人眼睛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姑娘。”
陆三川闻之,正要有所动作,龚青赶忙道,“切勿声张!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方才我将此事告诉张姑娘,便是为了测她反应。她虽然看似吃惊,反应不免有些过度。若我猜测的不错,她故意松开抱着的木盆,一是为了配合自己惊讶的表情,二是为了为难你们。我听她嘴里说,‘姐姐才洗好的衣服’,”说到这里,他忽得苦笑了一声,颇为同情地望向陆三川,“少主,你怎么会惹上那种女人?”
他见陆三川面露难色,正自思吟,便又劝道,“少主,你没有证据,就算想要揭穿也是有心无力,她不会承认,还是早些将她送走为妙。不过我看她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陆三川亦是苦笑,“张姑娘一直是这性子。我看,还是赶紧为她寻一个可靠的夫婿,她说不准便会有所改变。”
龚青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转过头,面向垒起半人高的木材时,却发现木材之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那人右手二指捏着一根并未经过处理、与手臂一般长短粗细的木棍,正翻来覆去地看。
二人第一直觉便是来者不善,但二人身上并未带着兵器,若是对方出手,实难架挡。
龚青上前一步,将陆三川护在身后,拱起手,抱拳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二指微微施劲,那根木棍立时断做两截,简单干脆。
陆三川与龚青俱是心中一惊:好惊人的指力!
只听那人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问我姓名?”
龚青自知遇上了自视奇高的前辈,但对方的确有过人之处,他也无话可说。原本如此情况之下,他当后撤让出身位,但眼下,他担忧若是自己撤去,陆三川恐凶多吉少,便自作主张报上自己名字,“在下千行门龚青...”
不等他话说完,那人脚尖一抬、一拍,断在脚边的半截木棍便向上飞起,接着,那人右手随意一挥,那半截木棍便对着龚青激射而去。
龚青一惊,赶忙提起双手张开,右掌在前,而左手在后包住右手手腕,那半截木棍正好击中他掌心,他却无法拦下木棍攻势,双脚踩地,向后滑行半步。
陆三川在他身后,见如此情状,立时抬手顶住他项背,手掌不过刚刚触及龚青项背,便有一股骇人之力自双掌传来。他不得不将右脚后撤半步撑住,这才终于止住了龚青的后移之势。
顶在龚青掌心的那半截木棍掉落下来,但龚青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条手臂垂在身畔,软麻无力,便如同被人以硬物狠狠击在肘窝。
尽管如此,他依是不打算退缩,盯着那人,却不过眨眼的工夫,又飞来半截木棍,不偏不倚,正击在他小腹。
这半截木棍,显然比方才更要来的凶猛,虽然龚青及时以真气护住小腹,但身子仍然被半截木棍顶着,再次向后滑去。
陆三川立时施劲,片刻之后,即知晓若以蛮力应对,自己或许无事,但龚青却指不定会被那半截木棍当场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