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中摸索前行,脚下的道路湿漉漉的,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有摔倒的危险。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很长时间,其中有一段弯道,地势狭窄,他不得不俯下身来,贴着密道的墙壁缓慢地向前摸索,他感到了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地流失……这些年,他虽然位列梁山马军五虎将之一,为梁山泊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如果不是手刃仇人高俅这个强烈的心愿支撑着他,他现在不想走这段漫长的密道了。
人过了四十岁,那些旧日的伤痛就像潜伏在身体深处的小兽,一点一点的啃食着他的身体,时时提醒他不要忘记旧日的仇恨。当年身陷白虎堂,所受的种种酷刑,发配沧州道,一路上被董超薛霸两个恶公差的肆意折磨,还有,草料那场大火当中险些葬身火海的惊悸,投到梁山泊之后,常年受人猜忌打压,郁郁不得志的生活……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慢慢折磨他身体的病根,如果不是手刃高俅这样一个强大的目标支撑着他,怕是早已无力前行了。回想自己半生所受的罪,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拜高俅这个恶贼所赐。若不能生擒活剥了这个天下最大的仇家,他自己剩下的这半条命,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
现在,身边有了扈三娘,这个从乌龙岭死里逃生的女子,对他一片痴心,这份感情对林冲来说,是一种温柔的牵绊,报仇杀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让女人去做,扈三娘,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独龙冈扈家庄上扈太公的掌上明珠。像她这样女人,既然脱离了梁山泊的控制,就应该让她去过一种宁静的生活,不再舞刀弄枪,杀人越货。
林冲在黑暗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逐渐看到了一点亮光。当他看到了光亮的时候,如同看到了手刃仇敌的目标,林冲抖擞精神继续往前走,走不到一箭之地,就出了那条密道。
走出密道,眼睛被强烈的阳光刺痛着,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林冲感到一阵乏力,他来到松林中,背倚着一棵松树闭目休息。忽然,松林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他躲在松林中向外张望,只见一队送葬的人从松林边经过,这些人虽然身穿白孝衫,但脸上并不见悲戚之色,而且抬着一口棺材走得飞快,全然不像是抬着死人,而是在赶路……
林冲是个老江湖,他想,这棺椁之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想到这里,林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布帕将脸蒙上,劫掠过往客商,对他来说,早已熟门熟路,全不像当初刚到梁山入伙时,为了一个投名状,在山下与杨制使恶斗的场景了。他用眼打量了一下这伙送葬的人,人数不下五十人,这伙人当中,大多数人走路的时候脚步散乱,一看便知身上没有半点武功,林冲不想伤这些人的性命,他只想看一看那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待那送葬的队伍走到松林近前,林冲突然从松林里冲出,对那送葬的人喝道:“留下棺材,快滚!”吹鼓手们见有强人劫道,立刻停扔下了手中的唢呐,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抬着棺材的人也四散奔逃,这队人转眼之间作鸟兽散,只剩下一个穿孝衫的女子走到林冲近前说:“好汉,现在虽说是乱世,山大王忒多,却不见有人劫一口棺材!大王,可怜可怜奴家,棺材里的人,是奴家的姐姐,可怜姐姐红颜薄命,难产死了,小女子请道士给姐姐算好了下葬的时间,让姐姐入土为安,早日托生,望大王高抬贵手,放我过去!”说到伤心处,玉箫掩面嚎啕痛哭起来。
林冲本来就是一个软性子的人,他虽然发现棺材很可疑,但他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就在林冲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树林中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林冲屏息静听,好像来的至少有几十人。情形非常诡异,林冲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冲玉箫喝道:“这口棺材里定有蹊跷,将棺材给我留下!”说完,纵身跃起,踏在那口棺材上,脚下一用力,踢开了棺材盖子,他向棺材里一看,里面根本没有尸体,只有各种生药塞满了棺材。林冲怒道:“贼贱人!从城里运出这么多生药,莫非是资助金人吗?”
玉箫摸了一把眼泪,说道:“赵官家有什么好?这些年纵容四贼荼毒百姓,我就是要引金军来踏平汴梁,替我父母报仇!”林冲听了玉箫的话,也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不忍动手伤她。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树林中涌出几十个金国武士,手持短刃,将林冲围在了中间。玉箫冲金国士兵叫道:“快夺下生药,回营救人要紧!”
林冲这才明白,原来这棺材里面暗藏的生药,果然是运往金军营中的。此刻,金国武士像潮水一样向他围拢过来,将林冲困在中间。林冲已多年卧病,战力大不如从前,但毕竟是梁山泊马军中身经百战的五虎将,只见他豹眼圆睁,舞起手中朴刀,只见寒光闪处,两个冲到近前的金军已经身首异处。金军见他勇武,就施展车轮战法,金军人数众多,眼看着林冲已经处于劣势,肩上和背上已经受了十几处伤,但他仍然坚持不退。
就在他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刻,突然听到松林的树梢上哗哗作响,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树上跃下,只见他身法轻盈,手持一把川弩,弓弦响处,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