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之后,皇帝在政事堂中与韩岗、裴度见面。
此番见面大家未免都有些尴尬,毕竟昨天晚上还彼此算计,可是今天却要坐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
李旭是有点转不过来,但是韩岗和裴度这样脸厚心黑之辈早就习惯了。
“陛下,鱼辅国大军孤悬在外,还是要早做准备。”韩岗早就打好了腹稿,一上来就表示自己站在皇帝这一边。
“代北的神策军有两万一千二百四十六人,”裴度说道:“其他外藩的兵马大概也有一万五千多人,虽然主力在太原就食,不过那边的粮饷大概也就只有两个月的储备。”
裴度看了一眼韩岗,中书令的老辣令人赞叹,他昨夜翻阅各地府库向太原支用的情况,发现自从皇帝提出要收复维州之后,韩岗就开始渐渐减少了向太原的物资转运速度,显然是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只有两个月?”李旭皱起眉头。鱼辅国手中的物资并不多,神策军可不是义务兵,这支大军是要靠粮饷来喂的,现在白玉京易手,鱼辅国为了安抚军心开支会更大。
手头物资不多,这就意味着鱼辅国必须早做打算,而自己也要早做应对。
“还可以支撑的更久些,除了各地的转运,鱼辅国还有河东作支持。”韩岗回答着皇帝的疑问:“河东表里山河,太原本来就富庶,南边还有临汾,他还有解池的盐利,如果是支用大军,还是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的。”
李旭皱着眉头,自己现在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不愿意和鱼辅国兵戎相见,因为那样的结果必然是整个北方糜烂。可如果忍让,就意味着整个河东被鱼辅国割据,这也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鱼辅国现在就是无根之木。神策军都是京中人士,不可能跟他长居于外。白玉京这边的消息传到太原,军心必乱,鱼辅国只要不傻,他审时度势就一定会南下,他不南下,神策军也会逼得他南下。”
裴度一语点出了鱼辅国现在的处境,在裴相看来鱼辅国实在是太大意了,离开白玉京领兵北上应对回鹘的决断十分草率。胜了固然是不世之功,可是也会留下致命的破绽。
“京中能用的兵不多,神策军是信不过的。”韩岗开始考虑鱼辅国南下的情况该怎么应对。“现在能用的大概只有凤翔、泾原两节度使、以及潼关防御使这三处的兵马,眼下又是防秋的时候……”
李旭皱起了眉头,韩岗和裴度都认为鱼辅国南下不可避免,这让皇帝有了一点自责的情绪。
或许是自己太过急躁了,让局势一点点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鱼辅国一旦南下,接下来河东糜烂,回鹘驻马阴山在漠南站稳脚跟吗,自己都是要负责的。
“没有别的选择吗?”李旭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会被韩岗和裴度抓住,也知道忍让会增长鱼辅国的气焰。可是现在别无选择。如果能够用忍让换取河东的安宁,那么自己委屈求全并不能算什么。
“陛下,鱼辅国不是什么黄口孺子。”韩岗说道:“他是自圣后时便一路摸吧滚打过来的老人,留在太原就是生死操于人手。他是一定会南下的,我们应当早做打算。”
“当务之急还是分化神策军,他们本来就是京中人士,先用间,分化其中将领,许之以高官厚禄,让他们倒戈。”裴度出的主意让李旭眼前很有既视感,金弹攻势当年正是蒋校长的绝技。“大军行军一定要依道路水源而进,鱼辅国肯定是顺汾河南下奔河中府直趋风陵渡,从那里过黄河。”
“派一上将领兵守住风陵渡,邀河北诸藩尾随侧击,鱼辅国就完了。”韩岗接着说道:“回鹘使团就要到了,将三受降城让给他们,然后许以粮食玉帛,让他们缠住鱼辅国,这是最安稳的,不过后面的局势就不好说了。”
韩岗的计划虽然完美,但是李旭坚决地摇头拒绝。“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河东表里山河,一旦回鹘人站稳了脚跟,他们西可越过大河扫荡关中,东可出太行八陉进逼幽冀,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千古罪人。”
“陛下,以晁错之不智,尚知攘夷必先安内。”韩岗皱着眉头:“京中既然大变,鱼辅国为求自保是一定要南下的,只要他南下,那便是糜烂之局。”
韩岗讲的道理,李旭心里都明白,但是他仍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陛下,岳麓书院的山长柳子岳想要面圣,他说有办法解决代北之事。”裴度也知道皇帝的想法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村夫都知道要想吃肉就不要怕挨打。既然夺取了大权,那就要做好鱼辅国翻脸南下的准备。
柳子岳,这人又是谁?李旭颇有些不满的看着裴度,这个裴相一开始不肯全力支持自己也就算了,后来又和光王搅到了一起,现在又弄出来个教书先生冒充诸葛卧龙,此人是真的不行啊,这神皇帝当年都是选了些什么阿猫阿狗来辅佐,难怪死得不明不白。
裴度似乎看懂了皇帝的眼神。
“先帝在时,曾经封他衡阳郡王,请他入门下省担任侍中,都被他拒绝了。江湖上都称他为南天儒宗。”
南天儒宗?江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