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涵,陈滢的生活陡然变得清闲起来。
婚期已然临近,李氏半是强制地禁了她的足,再不许她往外跑,只将她拘在家中,美其名曰“绣嫁衣”。
而其实,那嫁衣早便绣得,一应嫁妆亦皆备齐,各种礼节亦皆走完,陈滢无所事事,算是得来了一段真正的闲暇时光。
她初始尚有些不惯,后来却也觉着,宅在家中倒也不错,编攥课本、起草计划书、为演剧社撰写剧本,偶尔陪李氏着棋、观画、赏花、吃茶。
悠然间,浃旬已过,二月也过去大半。
这期间,将于风骨会之事,裴恕再无只言片语,且因成亲在即,李氏也不准他登门。
偶尔的,寻真会偷偷递几件东西进来,皆由裴恕交郎廷玉代转,却是一水儿的步摇,金燕、玉凤、银鹊,各种样式、各种材质的步摇,几将首饰匣子装满,裴恕还在不停地送。
这一日,陈滢清晨起榻,听得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启户视之,却是微雨落花天,庭前银杏经一夜春雨,越发苍翠欲滴。
她每日功课不辍,些许小雨自不在话下,便仍旧去了跨院儿。
谁想,正在写大字的时候,忽有小丫头来报:“紫绮姐姐来了,说是夫人让来传话的。”
陈滢不免诧异。
最近正有些倒春寒,李氏便起得晚些,往常这个时辰,她皆在睡着,何以今儿这一大早的,竟叫了紫绮来传话。
她忙叫请,又匆匆将最后几字写毕,方才兔毫浸进笔洗,那厢门帘一挑,紫绮笑着走了进来,蹲身儿行了礼,复又陪知道:“姑娘好早,这时候儿功课都做完了,跟姑娘一比,婢子简直惫懒得很。”
陈滢便笑:“我这是每天活动习惯了,拉下一天都不成。”又命小丫头搬杌子,请紫绮坐。
紫绮哪里敢坐,更兼还要回去帮着李氏收拾,遂摇手笑道:“姑娘别忙了,婢子传了话就走。”
陈滢便也没再坚持,挥退了一众丫鬟,方问:“娘这么一大早叫你来传话,莫非有事?”
“嗳,是有事儿来着。”紫绮笑道,语声却压得很低:“才老爷突然回来了,叫夫人立穿了大衣裳,要进宫去。”
陈滢一下子抬起了头。
今日大朝会,陈劭四更天就走了,怎么突然又回来说要进宫?
宫里出事了?
还是陈劭出事了?
无论哪一种,都叫人不放心。
忖及时,她抬头便要唤人,却被紫绮止住了:“姑娘别急,夫人叫婢子来,就是告诉姑娘,无事的。”
说到此处,她越发放轻了语声,近于耳语地道:“听说是吴太妃不大好了,怕也就这一两日的事。”
吴太妃?
陈滢“哦”了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嘴角拧去了惯常的那个位置:“原来是为着此事。”
“正是呢。”紫绮微蹙着眉,倒也没显出太担心的样子来:“罗妈妈才使人从外头打听回来,隔巷的伍夫人、临街的仇夫人,也都要进宫去守着。”
陈府左近多住着官员,品级颇相近,夫人们的诰命自也相仿,如今宫中有召,自是要去一起去。
“父亲呢?”陈滢问。
紫绮怔了怔,不妨她竟问起陈劭来,停了片刻方回:“老爷说完话就走了,听门房的婆子说,老爷是和伍大人、仇大人一同走的。”
陈滢默然不语。
虽元嘉帝从不曾言明,可他的举动却昭示着,在他心目中,吴太妃与萧太后,同为大楚皇太后,否则,他也不会命诸官员并诰命夫人进宫。
若吴太妃薨逝,则必是国丧,且还是太后级别的国丧。
“好的,我知道了。”陈滢颔首道。
紫绮便又道:“夫人怕姑娘担心,命婢子先来传句话。因夫人一会子便要走,家里一应物事还要请姑娘先备着,也免得到时候忙乱。”
太后薨逝,亦有一定的规制,白布、素服以及帐幔等物,准备起来也确实需要些时间。
陈滢道了声“知道了”,正欲再叮嘱紫绮几句,外头又走来个小丫头,脆声道:“罗妈妈才使了人来催,叫紫绮姐姐快着些,夫人这就得走。”
陈滢忙止住话头,与紫绮同去了临水照花。
李氏已然穿戴停当,陈滢过去时,她正带着罗妈妈并大丫鬟青岚跨出院门,两下里正走个对脸儿。
“哟,你怎么过来了?”见陈滢来了,李氏忙问,又拉了她的手道:“你爹和我今儿怕都回来得晚,你在家好生支应着,有什么事便叫阿虎往宫里送信,你哥哥一会儿也会回来。”
陈滢应下了,又见她穿着件茧色多罗呢出白狐狸毛斗篷,下摆直垂脚面儿,里头则是天青色素面儿十样锦薄夹袄并同色马面裙,发上只簪着根羊脂玉佛头簪,一身简致且厚实,便点头道:“娘这样穿很好,不怕冷着。”
李氏由不得笑起来,索性转身,从罗妈妈手里取了个鎏银莲座儿小手炉出来,捧给陈滢瞧:“连这个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