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锦囊捏了捏,孙朝礼倒也不曾推绝,将东西袖了,又笑着奉上一句:“陈夫人,今儿这天气还真是挺好的,夫人说是不是哪?”
李氏如何听不出这言外之意,忙笑应:“正是好天气,很该出来走动走动。”
见她听懂了,孙朝礼心下倒也赞叹,那陈大姑娘探案如神,就连陛下也偶有夸赞,道那金牌没白赐,如今看来,怕也是家传的一颗七巧玲珑心。
待孙朝礼去了,李氏转身便拉着陈滢进了屋,面上的笑飞快散去,满脸皆是忧心。
孙朝礼方才说得明白,元嘉帝的意思是,陈滢需得尽快去问口供,越快越好。
只是,这案子本就牵涉极众,哪怕只是个明心,后头也连着东宫与长公主府,着实叫人头疼。
摒退一众仆役后,李氏蹙了眉,忧虑地道:“我的儿,陛下既然降下口谕,你躲也躲不掉的,只娘还是担心得很。”
见她愁眉深锁,陈滢便笑着宽慰她:“娘放心,我也只是协查罢了,过去问个口供而已。也许是有些口供不宜与外人言,陛下便想到了我,等问完了也就没我的事儿了。”
这的确是陈滢心中所思。
除此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需要由她出面问讯。
李氏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目中满是担忧:“这话为娘哪能不明白?只这案子委实扯上太多的人了,老实与你说吧,这半个月来,为娘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总怕你也被扯进去。”
她蹙着眉,搁在案上的手紧紧攥着,眉间布满愁云:“那香云斋里头虽没你的股,可到底那也是你最早弄出来的,图是你画的、东西是你想的,韩家这才开了这么个香云斋。况你又与那郭孺子交好,你开女校和医馆的时候儿,她都出过钱。为娘就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她望向陈滢,眸光切切:“我的儿,千万听为娘一句,这事儿你且少管,问完话你就走,旁的很不必插手,三法司的人自会查的。”
陈滢自是应下了,又笑劝:“娘真的不必太担心,陛下如果真要处置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事实上,女儿被剔除出这案子,便是陛下的回护之意。正因为不想有人借此做文章,陛下才没叫女儿插手此案。”
李氏倒被她说得一怔:“我儿是这样想的么?”
“正是。”陈滢肯定地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娘这是关心则乱,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欲问罪,女儿如今又怎么还能坐在这儿?而今日陛下降旨,依照我的理解,便表明案子已经进入了尾声,女儿再出现在众人眼中,也不虞有人置疑。关于谋逆之案,陛下想必拿到实证了。”
李氏凝神细想,似乎这话也有道理,眉眼渐舒。
陈滢见状,忙又说了好些宽心之语,到底说得李氏重又展颜。
母女二人再叙些别话,陈滢便去了。李氏终究还是不放心,命罗妈妈亲跟去,又将衣裳包袱等物备了一大堆,还叫多带人手好生跟着,万一有事,立时来报。
有罗妈妈总领诸事,自一切妥当,半个时辰后,陈滢便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了大理寺。
兴济伯府众女眷,如今皆暂押此处,留待明心之案审结,再行处置。
陈滢赶到时,正是巳初正,因昨夜下了雨,天阴阴地,阵阵西风刮面而来,寒意彻骨,犹似冬时。
马车停在了大理寺侧门,甫一下车,便只见门前两尊石兽,伫立于漫天阴云下,森然威严,教人心生敬畏。
“陈大姑娘来得好早。”一名黑衣皂靴的胥吏迎上来,笑着招呼道。
陈滢扫眼看过,这位竟还是熟人,正是上回三司堂审时帮着做演示的蔡九。
“原来是蔡大人。”陈滢向他略略屈身,面上亦含温笑:“有劳你了。”
蔡九哪里敢受她的礼,慌忙避开,复又躬身:“是徐大人命小的来接您的,徐大人正在里头等着呢,您请随小的来。”
说话间,他当先推门而入,陈滢亦随后跨入了门槛。
这是她第二次来大理寺,上一回,她去的是正堂,虽亦是角出入,走的却是位于中轴线的白石大道。
而今日,诸人所行,却是一条碎石小径,道路两旁遍植松柏,当此萧瑟季节,满目绿意依然,深翠、浅碧、青葱,交相叠影,幽静之余,越添端肃。
小径长且细,自苍松翠柏间穿行,越几道门户、过数幛藤架,前方终现一片屋舍,朱玄二色交织的建筑,堂庑不及正堂阔大,阴森却犹甚,门前站着两个拿刑棍的胥吏,亦是一脸肃杀。
“徐大人就在里头,小的先去禀报一声儿。”蔡九回身说道,又将声音压低几分:“这里是专门用来审女犯的,兴济伯府的女眷都关在后堂,徐大人一会儿会在旁看审。”
陈滢对此早有所料,闻言毫不意外。
既然元嘉帝命她“协查”,则此案之主审,应该另有其人,如今看来,便是徐元鲁了。
这个人选,陈滢很满意。
徐元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