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老夫人神情郑重,李氏便在座中欠了欠身,说道:“老太太在上,媳妇有一事相求。媳妇想带着浚哥儿并阿蛮一起去济南住上段日子,瞧瞧他们的外祖母去。” 虽然她的声音不响,但那语中的求恳之意,却显得犹为切切。 许老夫人凝视着她,良久后,问道:“你兄长在信上说欲携母赴任,是准信儿么?” “是的,老太太。”李氏微垂着头,语声十分怅然:“兄长数日前才叫管家传了几句口信儿,道母亲他们已然提前启程了,这时候怕是已然抵达了济南,兄长很快也将上路,媳妇若是此时出发,离京后不久便能与长兄汇合。” “这信中并没说要让你们一起去济南哪。”许老夫人的语声越发缓慢,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却并不去喝,只打量着盏中的茶水,神色不明。 李氏慢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圈儿还有些泛红,说话声也不受控制地变得颤抖:“今儿到底出了何事,老太太不说,媳妇也不问。媳妇只知道一样儿,在这府里,阿蛮……过得并不欢喜。”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看向许老夫人的视线也显出了切盼:“媳妇如今别无所求,只望着一双儿女喜乐安康,他们就是媳妇这下半辈子的指望了。还请老太太成全媳妇的这一点点念想。” “你的意思,我自知晓。”许老夫人说道,语气中并无波动,抬头看向李氏的眸光亦极为平静:“只是,如今浚哥儿还在国子监,你一说要走,就要把他也带去山东,那他的功课不就落下了?” 李氏闻言,神情立时一松,笑道:“老太太许是不知道,浚儿之前就向我提过,说是想去外头游学。” “哦?”许老夫人面色讶然,端茶盏的手也顿了顿:“那国子监里头,也愿意叫监生去外头游学?” “浚哥儿说是行的,媳妇也去信问过兄长,兄长也说可以。”李氏恭声答道。 看得出,李氏今日前来并非没有准备,许老夫人的问题并不曾难倒她,此时她便又道:“再者说,那山东亦历来文风极胜,谓之人杰地灵亦不为过。济南府现就有一所泉城书院,在大楚也是数得上的。” 连陈浚去济南后进哪个书院都想好了,可见李氏动这个心思并非一两日之事,只不过被今日陈滢的事儿给触动了,于是便提前爆发了出来。 许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道:“那泉城书院我也听人说过,更知道冯友直冯大儒便是书院山长,据说他治学极严。浚哥儿便这样过去了,人家万一不收,那岂不是误了他去?” 李氏便笑道:“若是就这么去了,自是不行。好在我兄长有一位同窗,如今正在泉城书院做夫子,若是有他引荐,再加上浚儿又是监生,自会多几分拿手。”停了停,又补充道:“就算泉城书院不行,那兖州府亦有一所书院,听说也很不错。那书院与泉城书院不同,很乐意接收监生附学,只消通过他们的考试就行了。” 许老夫人沉默地听着,不住暗自点头。 敢于放手让陈浚走万里路,这恐怕不是李氏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听从了其兄李珩的建议后,方才有此见地。 有这样一个舅父在,陈浚往后就算得不着许家帮衬,也必不会差。 这般想着,许老夫人便搁下了茶盏,将帕子揩着手指,道:“纵然你如此说,只是那山东行省……到底也不算是什么太平地方。”她说着便蹙起了眉,神情间有几分忧色:“当年的康王之乱,想你也是知道的。陛下多年前御驾亲征时,那地方可不消停,虽说后来平了叛,终究也曾出过乱臣贼子。”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李氏倒是一脸地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康王的那块封地如今早就变成了良田,山东除了天灾之外,民风一向还好。” 许老夫人点了点头,蓦地正色望向李氏,说道:“二郎媳妇,你且与我说实话,是不是这府里有什么人为难了你?” “老太太言重了,那是从来没有的事。”李氏立时说道,面上的神情十分真挚:“有老太太在府里坐阵,凭他是谁,也不敢为难于我。” 许老夫人没说话,只一直凝视着她。 李氏知道老人家的心思,便又柔声道:“老太太,媳妇说句僭越的话,还望您别放在心。媳妇这几年……闷在家里,足不出户,委实也想……出去散散。媳妇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媳妇既嫁进了国公府,就该将婆家放在头一等的位置。”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有些许迟疑,数息后方才续道:“只是……到底这也是个机会,既能叫媳妇回家探望老母,在她跟前尽尽孝,又能让阿蛮……” 她忽然停住话头,若无其事地转口道:“不瞒老太太说,兄长说母亲她老人家最近身子不大好,媳妇心中委实惦念。” 虽她这两段话有点语焉不详,然许老夫人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氏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把陈滢带出京城,避避风头。 从兴济伯府算起,到香山县主、长公主乃至于萧太后,陈滢算是把大楚朝的贵妇贵女给得罪了个遍。如今她有个护驾的功劳撑着,还得了块御赐金牌,或许还能消停几日。但是,这功劳不可能永远庇佑陈滢,待时日渐长,元嘉帝对陈滢不再关注时,只怕她便又要惹上麻烦了。 李氏自是早就想到了这些,此时便又有些悲从中来,眼圈泛红,却被她强自忍住了,笑道:“媳妇也知道,媳妇的这个要求的确过分了些。只如今情形不一样,可巧母亲去了济南,由盛京往济南走水路不过七、八日的功夫罢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