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歇着了?”进殿之后,蒋玉生便找了个小宫女问话。 那小宫女哆嗦着道:“回蒋总管的话,娘娘……还……还没睡呢。”说完便缩到墙角去了。 蒋玉生倒也没为难她,亲自动手搬了张绣墩,放在床边。 陈滢向他点头致谢,旋即便坐了下去,向乔修容说道:“太后娘娘叫我来问问情况。” 乔修容的眼睛睁开了一会,便又无力地闭拢了来,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且问……便是。”语声十分虚弱。 见她神情倦怠,陈滢便稍稍提高了声音,问:“昨晚吃了鱼羹之后,娘娘是怎样的感觉?” 乔修容仍旧闭着眼睛,只眼皮子动了动,有气无力地道:“就是……头晕、恶心,肚子……也痛。” “心跳呢?”陈滢问道,清澈的眸子凝注于她,观察着她的反应:“心跳是快还是慢,还是并没什么变化?” 乔修容的眉心蹙了起来,蜡黄的脸上涌起了一丝痛楚的神情:“本宫……我委实不记得了……就记得……头晕得厉害。”她轻轻地咳嗽了几下,喘气声有些粗浊。 陈滢看了她一会,移开视线,不着痕迹地环视着寝宫。 房间里只开了离床最远的一扇小窗,一束阳光透窗而入,在地上描出模糊的影子,除此之外,四处门窗皆是紧闭,床前还立着一张四扇围屏,不但不透风,也挡住了仅余的一点光线。 陈滢目力所及之处,只有一些常见的家具,半人高的描金瓶里插着几根鸢尾,多宝格上头也有好些精致的物件儿,床头靠墙的一方玉案上,放着一只瑞兽香炉,里头插了好几支线香,但却并没有点着,想是这屋子不通风,点香只会让人更不舒服。 陈滢转回视线,看向乔修容,见她的脸色黄中带灰,满面病容,显是被中毒与滑胎这两件事给击垮了。 静坐了一会后,陈滢忽然速度极快地探手伸向床板。 众皆大惊,立在床尾的一个宫女吃惊地道:“你……做什么?” “没什么。”陈滢收手的动作同样迅速,若无其事地拧了拧嘴角,指着床板的某个角落:“我见那上头好像有只飞蛾,原来是看错了。” 那个宫女闻言,迟疑地看了乔修容一眼,又看了看蒋玉生,到底没敢上前,怯生生地退了回去。 陈滢知道,她们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位蒋大总管。 后宫之主本应是皇后,但很显然,萧太后才是权势最大的那一个。 “可以去瞧瞧封存起来的鱼羹吗?”陈滢起身问道。 乔修容闭着眼睛点了一下头,无力地道:“你去找……找……” “还是奴才去吧。”蒋玉生上前一步,恭敬地接口说道:“昨儿晚上那几个人,如今都收押在司刑监呢,娘娘现下身边的人也走不开。” “这话……也是……”乔修容苦笑了一下,勉力张开眼睛看着蒋玉生,挣扎着似是要起身:“有劳蒋……总管……” “娘娘快躺着,莫要折煞了奴才。”蒋玉生忙上前将她扶了回去,又招手唤来一旁的小宫女:“好生服侍着。” 那小宫女应了一声,蒋玉生便躬着身子轻声向陈滢道:“陈三姑娘,这边请。” 陈滢点点头,随他一同退了出来。 许是在不通风的地方呆了太久的缘故,乍一来到室外,陈滢便觉得阳光剌目,眼睛有点睁不开。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挡在眼前,似是要遮住这强烈的光线,而另一只手却状似无意地向那帕子上抹了几下。 这也不过就是几息的功夫,很快她便从太阳地里走到了廊檐之下,便自然而然地将帕子收进了袖中。 存放晚膳的地方就在另一侧的偏殿,离着寝宫极近,转身就到,陈滢才一走到门口,便闻到了一股食物变质的味道。 “天儿热,东西就容易馊,陈三姑娘可还要紧?”蒋玉生关切地问了一句,抢在前头进得殿中,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风自窗外涌来,携着草叶的气息,使人精神一爽,陈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蒋玉生的动作轻巧而迅速,不一时便将所有窗户都推开了,偏殿里立时亮了许多,味道也被风拂得淡了。 昨夜的晚膳全都放在一张大圆桌上,上头拢着一张细纱罩儿,陈滢走过去,掀开纱罩,一眼便瞧见了装鱼羹的盖盅。 那只盖盅很大,都快赶上她第一世做学生时用的泡面锅了。 “这么大一盅。”她忍不住说道,启盖往里看了看,却被冲出来的馊味呛得掩鼻。 此时,蒋玉生正站在一个极为合宜的位置,既便于他近身服侍,又不至于扰乱陈滢的视线。他躬身回道:“回陈三姑娘的话,修容娘娘自验出有孕后,胃口极好,又特别爱吃这一味鱼羹。太后娘娘便叫不可委屈了修容娘娘去,亲传了口谕,命御膳房备一只大盅,专门用来盛这鱼羹。” 便在他说话的当儿,陈滢已经拣了一副玉箸,小心翼翼地从鱼羹里捞出一片叶子,仔细观察。 叶片有点缩水,想来是因为长时间泡在液体中所致,其形状与这个时空的一种香料叶子颇像,不过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的确就是夹竹桃,太医并没有乱讲话。 “所有毒物都在里头了么?”她又问道,举目往四下看了看,找了一只干净的梅花样式的小碟子,将叶片放了进去。 “都在里头了,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所有吃食都要保持原样。”蒋玉生对这件事似是知晓得十分清楚,很是恭敬地回道。 陈滢“唔”了一声,不停地举筷翻找着,很快便将所有夹竹桃都拣了出来。 一共七片叶子,外加一截约一寸半长、成人拇指粗细的树枝。 端详着这满满一碟子的红花夹竹桃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