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眼见着月怜傻在了原地。
月怜只觉得自己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
小洛的话他怎么突然听不明白了?什么叫我爹来了?小洛竟然没有把人打出去吗?不对,刚刚进去的分明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大哥哥……难道他是我爹爹?可是……
月怜茫然地看向洛书, 洛书叹了口气, 摸摸他的脑袋, 柔声道:“小怜, 你现在所在的家,里面的父亲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的亲生父亲是里面那个人,他来找你了。”
什……么?
饶是月怜少年老成, 却也被这件事炸地一懵。
“我是母亲和、和他的孩子?”
洛书知道月怜想表达什么, 摇头道:“你在那个家里的母亲也不是你的母亲,应该是……亲人吧。”洛书说出这两个字, 顿时一阵作呕。
月怜眼神依旧茫然。
他很聪明,理解能力也很快,他相信洛书不是在骗他,所以他茫然的, 只是记忆中的那四年。
哪怕再早慧也渴望父母的温暖, 看见被温柔对待的兄弟不是不羡慕,哪怕是总被打骂的姐姐, 也会在生病时冲一碗鸡蛋水。他以为是自己不乖, 他以为只要自己乖乖的, 努力干活,努力赚钱, 好好照顾爹娘兄弟, 总有一天爹娘也会像对待对待弟弟一样摸摸他的脑袋, 笑着说小怜很棒。
可是现在有人和他说,他所认为的爹娘不是他的爹娘,他所认为的家从头到尾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所认为的都是错的,那些辛苦不是磨砺,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是他家的孩子,所以活该当牛做马。
那么,他的这些年的痛苦与隐忍,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洛书心里一阵酸涩。
他抱抱月怜,修习的功法令他的共情能力太过强大,以至于心脏都蜷缩成一团。
他都这样了,月怜到底有多难过呢。
他恨恨地在心里给雪暮枝记了一笔账。
“小怜,”洛书拍了拍月怜的肩膀,月怜的一双桃花眼像一潭死水,“要去看看吗?”
看?看什么?
月怜的眼神逐渐聚焦。
对,他的亲生父亲来找他了。
要去看看吗?那样年轻的人是他的父亲?他是怎样的人?
月怜心里烦乱,但是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哪怕心有顾虑,毕竟是心有所愿。
有哪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宠爱与认可?
洛书看出了他的想法,将手放在他面前静静得等着他,直到月怜缓慢却坚定地,将小手放在了洛书的手上。
……
“小归……”雪暮枝下意识地向着月怜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局促在原地,慌乱地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蜘蛛。
月怜的手紧紧地握住洛书的,让洛书没了让两人单独相处的想法。
哪怕四年前究竟是怎么父慈子孝,现在也不过是陌生人。
陌生人?
洛书看看月怜,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什么。
雪暮枝半蹲在地上,目光与月怜平视,“小归,我是爹爹。”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很坚定,他将小蜘蛛托在手上,轻声说:“这个、是当初爹爹给你准备的三岁的礼物,现在给你……好吗?”
和雪暮枝本命蛊一样的白色小蜘蛛,不过身子小了一圈。
和那日的草编一模一样。
月怜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看向洛书,洛书摸了摸他的头。
月怜再次看向雪暮枝,雪暮枝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如同接受一次审判。
月怜仰头,问:“您是我父亲吗?”
雪暮枝想说话,但是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干涩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月怜问:“我为什么没有和您一起生活?”
雪暮枝知道他不是责怪,只是疑问,可是依旧觉得心像是被蛊反噬了一样,又痛又痒,他慢慢将当日的事情说了,声音嘶哑,洛书递过去一壶水,雪暮枝一边说着,竟然没有用茶杯,下意识地将一壶全都喝完了。
月怜垂下眸子,眼角微红。
洛书有些担心地握紧了月怜的手。
刚与自己亲身父亲相认,就要接受母亲已经离世的事实吗?
月怜沉默了一会,雪暮枝的手依旧伸着,上面稳稳托着那只白色的小蜘蛛,乖巧地趴在他的指尖。
月怜再问:“您在这四年有找过我吗?”
雪暮枝认真地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了。
怎么没有找呢?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雪教弟子走过大江南北,难道只是为了寻找可以炼制的蛊?
可是这天下之大,仅仅四年又怎么走得完。
雪暮枝想,他为什么没有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拼着风餐露宿,哪怕只有一时半刻也好,将人早些找回来。
月怜缓缓伸出手,雪暮枝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