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山头多墓田, 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南宋诗人高翥的这首《清明日对酒》真是道尽了生死之别, 再多悲伤总会过去,哪怕是至亲之人的离散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愈, 何况是与自己无关的人?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遗忘。时光匆匆, 转眼间已经三年, 赵氏一族刻骨铭心的灭门案, 如今只怕也不过是被人口口相传中一个可怕的故事罢了。
石慧带着孩子们回到赵家老宅的时候,天色已暗, 因孩子们累了,只走了侧门, 悄无声息的回府。赵府早在出事第一年, 就让石慧重新修葺了。她没有住在这边,只留了些仆人看房子, 时常洒扫, 不令它荒废了。
当年那件事后, 府上的仆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至于别院的人也被石慧打发了许多。老宅修葺之后, 因这里死了许多人, 变成了人人绕道的鬼宅, 石慧便选了几个年纪大的老仆看守这里。
这次回来, 虽说轻车简行,因带了孩子,石慧还带了一个车夫赶车,两个丫鬟帮忙看孩子。因回来的早,离清明还有几日,石慧也没急着去祭拜,只让人准备祭品,让孩子们休息两日。
没想隔日石慧自己上街,便听到有人议论凶宅闹鬼,还绘声绘色描述了凶宅中传来孩子笑闹声。疑是怀疑当年死在灭门案中的婴鬼长大了云云。
石慧:……
魔门斩俗缘是冲着绾绾而来,石慧不想有人议论是绾绾给赵家招来的灾祸,故而从未提过绾绾被抢走的事情。当年她弄了个轰动全城的送葬,楚州都知道赵家灭门案只活下年轻的夫人。她找回女儿后,便直接去了济南,怪道人家以为见鬼了。
石慧也没有心思一个个去解释,只怕鬼宅闹鬼的事情还要传上一阵子了。
石慧不曾想到白天听了一回凶宅闹鬼之事,夜里,家中还真闹鬼了。她初闯魔门阴癸派,闹了个天翻地覆,阴癸派其余高手发现被骗返回门中时,其中愤怒自可知。
许是石慧的武功和《天魔策》、《慈航剑典》镇住了阴后,阴后虽然极怒,却没有立即出手,而是派了魔门高手多次试探。石慧却不耐烦这种试探,但凡来的魔门弟子便是有来无回,魔门摸不到她的深浅,这些年竟然有些不敢动。
石慧也知道魔门的人不会轻易放弃,故而从不让孩子们离开自己的视线。三个孩子住了的千工拔步床,石慧便睡在外间。她的眼睛虽然不好,可是其他感知力却极好。“鬼”一动,她就感觉到了。
三月的楚州依旧凉意透骨,更不要说这会儿夜色已深,外面还飘着绵绵细雨。雨夜当真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黑色会掩盖光明,雨可冲刷罪恶,亦能减弱人的感知能力。
石慧穿了一袭单衣,立在廊下。府上的仆人都已经入睡,偌大的宅院,连一盏灯都没有留下。她的眼睛不好,尤其看不得强光,在这暗夜中视物却反而舒服些。风呜呜地吹,想想当初这里死过的人,能够衍生出许多鬼怪之说,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在等我?”黑暗中,一道声音忽然想起。
“算是吧!”石慧道,“毕竟这样的天气,若是睡下了,无论是谁被人从床上闹起来,心情都不会太好。心情不好,就容易乱发脾气,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于是你干脆等我现身?”那声音中带着几分阴沉。
“不错!”
“你早就知道我回来?”
“我学的东西不少,可这算卦却委实不精通,如何能算到有梁上君子登门?只是你一进入府内,我便觉察到了你的存在。我以为你会再找上一找才会现身。”
“这样的东西,又怎么会有比带在身上更安全的地方呢?”
“可你还是先找了找不是吗?”石慧道。
“许是有万一呢,毕竟像你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愿意对上。”
“你说的不错!若是容易,也等不到今日你来了。”石慧顿了顿道,“魔门高手,敢亲自来试一试的大约也不会是普通人。不知阁下是魔帅赵德言还是天君席应?”
魔门八大高手,荣凤祥已经废了,眼前这人自然也不会是阴后邪王,武功则在安隆等人之上,大约也就赵德言还是席应了。
“赵德言!”
“原来是军师大人!”赵德言虽然是汉人,却投身突厥为东突厥的军师,“千里远来,倒是辛苦了!我竟有些不忍令你空手而归。”
“那夫人就莫要在下失望了!”
“你说的极好!”石慧忽然取出一本薄薄册子向雨幕中丢去。
黑暗中,一人宛如夜莺一般扑了出去,将那书册攥进怀里,一翻身,落在了另一边回廊上,急急翻看。
石慧却看也没用看他一眼,望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道:“这是《天魔策》的第一卷。”
“你就这么给了我?”赵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