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是染了风寒之疾,虽已入夜却因整夜咳嗽难以成眠。这会儿咳得厉害, 干脆自己坐起身, 令伺寝女官送上了温水。
“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陛下, 刚过寅时。”
皇帝喝了蜜水,突然看到外面人影晃动,立即清醒了几分:“去外面看看什么事情!”
伺寝女官不敢稍怠:“陛下,是皇后娘娘听闻陛下病了,带着太子殿下和皇长孙前来请安。因陛下已经就寝, 宫人不敢通传, 娘娘与两位殿下正在外殿候着。”
“皇后来了,为何不报?快请进来。”皇帝皱眉道。
外面天寒地冻, 如此深夜,皇后带着太子和皇长孙连夜赶来甘泉宫,莫非是长安城有了什么变故。
“等等, 除了娘娘和太子父子还有什么人同行?”
伺寝宫女再传话问了:“羽林卫的赵安国校尉亲自率领了二十骑护送皇后娘娘前来, 如今就在甘泉宫外。娘娘只带了太子、皇长孙还有一个医女进甘泉宫。”
皇帝点了点头:“速请皇后进来!”
“诺!”伺寝女官忙退了下去, 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皇后。
这伺寝女官原也是皇后一手培养, 只当日被送到皇帝身边伺候, 娘娘便告知未免陛下疑心,不必私下互通消息。那时, 她尚且不明白,娘娘既然不令她传递消息, 为何又将她放在陛下身边, 如今却有几分明白了。
这两年, 陛下疑心越发重了,身边伺候之人但凡被发现与外面联系,略有可疑便难逃一死。唯有她,因从不与外面互通消息,陛下信任有加。
皇后娘娘将她放在陛下身边,大约也只是希望她偶尔能将所见所知告之陛下,不令奸宦闭塞皇帝的耳目。
只带二十骑来甘泉宫又将这仅有的二十骑留在宫外,不仅是为了打消皇帝的疑心,更需要的还是胆识。那江充敢闯未央宫,必是有几分倚仗,或皇帝的疑心被他激发,或甘泉宫已经被别有用心之人控制。
得了宫人通传,石慧让太子刘据、皇长孙刘进依旧候在外殿,自己带了随行医女进了内室。内室已经燃起了灯火,分外明亮,石慧解下大氅丢给一旁伺候的宫女,上前行礼。
“平身吧!夜深露重,外面又是这般天寒地冻,阿娇姐因何夤夜前来甘泉宫?”皇帝说完又重重的咳嗽起来,石慧自提了衣摆在榻前坐下,伸手为他顺气,按压穴位。
“晚间便觉得心里闷的慌,就怕陛下这里有什么事,原想让太子今早过来请安。只是这长夜漫漫,如何也等不得,便来了。”石慧嗔道,“陛下在这甘泉宫一住月余,也不愿回未央宫,我还以为陛下在此藏了个美人呢!竟是病了也不让人回来说一声,不是平白令人担心吗?”
石慧一边给他按压穴位,用了几分内力,驱其体内寒气,皇帝的咳嗽立时去了几分,又令随行医女上前请脉。
“不过小疾,朕身边自有太医伺候。”皇帝道。
“陛下说是小疾,只那阵仗,臣妾能不心焦。还道甘泉宫发生了什么大事,那江充一个区区水衡都尉也敢冲撞后妃和太子。”石慧一面说着,一面吩咐道,“虽说陛下用的都是上好的炭火,然烧炭总有些炭气,将炭盆挪两个出去,令加床被子吧!陛下此疾有几日了?”
伺寝女官看了皇帝一眼,并未动作,只小声答道:“陛下染疾已有十天,咳嗽也有五六日了。”
“竟拖了这么久,陛下还道小疾。”待医女请完脉,又让她下去看太医开的方子,看看可否改动一二,取了枇杷膏让人冲了给皇帝。
皇帝见伺寝宫女没有动,出声吩咐道:“依着你们娘娘吩咐的做。阿娇姐刚才说江充是怎么回事?”
“我连夜赶来甘泉宫,一是忧心陛下,其二就是为了江充擅闯后宫之事。”石慧道,“虽说那江充是奉了陛下的圣旨查察什么巫蛊,然入夜硬闯后宫,未免太不讲究了吧!到底是外男,这般冲撞后妃,传出去岂非贻笑大方?”
“岂有此理!朕只令他查察谁敢私下诅咒于朕,他竟敢夜闯后宫,惊动阿娇姐。”
“他倒是不敢进椒房殿,拿着圣旨,只往披香殿闯。卫婕妤是年老了,可到底也是陛下的婕妤,太子生母,他江充什么东西,也敢辱及贵人?”石慧冷嗤道,“仗着陛下的圣旨,本宫这个皇后竟然过问一句也不可。”
“江充如今在何处?”
“臣妾已经将他杀了,陛下要怪臣妾僭越之罪,臣妾也认。只是臣妾尚有一言,这后宫的妃嫔和陛下的皇子,唯有皇上可以定生死,令臣下辱了天子妻妾和天家骄子,难道不是陛下脸上无光吗?”
皇帝目光微闪,看向石慧,见她脸上唯有余怒再无其他,才道:“江充自作主张,娘娘杀了也就杀了。”
“臣妾正要询问陛下,是何人言说有人暗中行巫蛊之事诅咒陛下?”
“胡巫檀何。”
“那檀何可说是卫婕妤甚至太子诅咒陛下?”
皇帝倒也没有隐瞒:“胡巫只说有人